来者有八人。
他们每人都穿着蓑衣斗笠,手中拿着长剑。
为首一人拿剑柄顶起斗笠,抬头看向站在雪中摇摇欲坠的单薄男子,嗤鼻冷笑:“谢语栖,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谢语栖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就连眼前的景象都是模糊不清的,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剪影,他下意识的晃了晃脑袋,企图摆去蒙在眼前的“白纱”,想看清来者。
为首那人却以为他已忘记当年的那段恩怨,哼声道:“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五年前,徐州方家满门被灭,我是那方家当时外出寄学免过一难的末子,方檀啊!后面那几个弟兄,你贵人多忘事,怕是也不记得了吧。”
方檀一步上前,以剑柄抵住谢语栖的下颚,后者微微蹙眉,退开一步。方檀蓦然出手拧住他的手拽到了跟前,逼视着他道:“你躲什么?当年你修罗一样闯入我家,不是光明正大的么?手起刀落,我家上下二十余口人,皆丧于你手下!”
谢语栖被手腕上传来的剧痛惊得清醒了些,看着围住他的几人,脸上露出些茫然。
方檀嘿嘿笑道:“你还记得他么?差不多也是五年前,江南清明楼一夜间被屠,楼中上下百余人,一个不剩!而他是楼主岑风的拜把子兄弟,何绍恩,你可还记得?”
“何……绍恩……”谢语栖喃喃,其实每一个他杀过的人,他都记得,每一个任务他都不会忘,死在他手上那些生灵临死前挣扎的痛苦表情,他一刻都不曾忘,也不敢忘。所以他知道,总有一天,这样的结局会落在自己身上,然后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方檀还在继续说,汴京镇国侯府,青峰城的书香名门薛家,苍域城的世家秦府,朱崖青阳门一派宗师,临安流光院,云梦秋萝宫,这些谢语栖都是记得的。
他垂眸不语,也不需要说什么,当初造下的杀孽,就该想着还命的一天,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适者生存的道理他很早就明白。当初他一身武功高深莫测,他人隐忍不敢来复仇,如今他武功尽失,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也在情理之中。
何绍恩就没有方檀那般客气,见他几乎站都站不住了,冲上前就反剪了他的双手按在了地上,胸口的剑伤受创,疼的他痛呼出声。
何绍恩阴狠的笑道:“是该好好算账!你这一双手,十片指甲,十根手指,我们一条命一条命的算,不够的,还有一双眼,一双腿。你欠我们多少条命,我就剐你多少刀!”说罢他抓起谢语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一把推给余下几人:“带走!”
几人离去不多时,莫云歌气喘吁吁的寻了过来。
出了范宗,纷扬的鹅毛大雪遮蔽了视线,不过多久他就追丢了,谢语栖染血的足印深深浅浅,有些已被大雪覆盖只剩浅浅的红印。莫云歌一路找一路喊,看着空无一人的街巷心底咚咚乱跳,一颗心仿佛要脱离心房,悬到了嗓子眼,然而始终没有找到谢语栖。
直到他追到景安街的尽头,在路边发现了一滩血迹,面积比之前寻来的要大上许多,周边还有许多来不及被雪掩盖的杂乱足印,似乎是在这儿有过什么纷争。
那一刻莫云歌再不能装作淡定,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着,声音在街头回荡着,却没有人答应。他跟着脚印走了一阵,渐渐的脚印断开了,似乎是有人刻意将行踪毁去。莫云歌心中的不安被证实,谢语栖多半是撞上了前来复仇的仇家了。
愤恨之下他一拳砸向屋墙,咬牙切齿:“这群王八羔子!”
冬雪覆盖了整座景阳城,鹅毛大雪如瀑帘一般,掩盖了这座沉寂的城。寂寞无声的街巷,只有零星几家商铺开着门,店家披着冬衣守在店内,有了客人就起身招呼,没人光顾就捂作一团发呆。
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街头一行人往偏僻的外城疾走。
外城多半是些乡野瓜地,几座茅草屋零零散散的排列着。
谢语栖被他们连拖带拽的带到了一间昏暗的小屋,体内的毒素渐渐平稳了,那枚银针带来的疼痛却更显得更为清晰,如今落下的并不是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疼,而是一种绵远悠长的,源源不断自骨髓深处传来的疼,几乎就要烙进他的血液之中。
关了房门,一时间四周暗了下来,却在短暂的失明后渐渐能看清屋中的景象,比他想象中的好上许多,不由的轻笑了一声。
何绍恩被这一笑激怒,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粗鲁的一脚踩上他的手,蹲下身俯视着他:“你以为你还有本事反抗么?你既然有心情笑,那么我就先算算我义兄岑风债!”说着他示意了方檀一眼。
谢语栖伏在地上微微抬头,方檀走开了一阵,然后走了回来,手中拿着把铁钳子扔给了何绍恩。
饶是谢语栖再风轻云淡,看到这玩意伸到自己面前,眼底也不住微微一动。
那铁钳子粗糙无比,上面染着铜绿的铁锈,和他的指甲比起来简直令人胆颤。
何绍恩“咔咔”打了两下,森冷的声音在暗房中回荡不去。
他用铁钳夹住了男子的食指甲,凑近他道:“你放心,过程很快,不会让你多痛苦。”
那一刻他听到男子的气息微微一颤,心下甚为欢心,指下一用力,伴随着谢语栖一声惨叫,声声将那食指甲扯了下来,带着半片血肉模糊。
仅仅只是这一下,谢语栖已面色惨白,手开始挣扎着要从何绍恩脚下抽出。
何绍恩蓦然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