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他捧着花茶喝一小口,隔着杯沿偷偷看了看方河齐沿两个半句话没搭过的人。
“姜老师教的什么呢?”
“你伤好点没?”
齐沿和方河同时开口,询问对象却不同,方河摸摸鼻子,又缩回去了,齐沿一眼没看他,充耳不闻一般只是看着姜淮糯,又温声问:“姜老师?”
“啊,教数学,一直教高中数学。”
接下来这刚认识不到几分钟的两个人,一个科幻作家一个高中老师,竟然开始古今中外地聊起来了,方河从来不知道齐沿诱哄人说话的手段会那么厉害,姜淮糯刚开始还有些腼腆地只会答话,没一会儿竟然坐直了身体,倾向齐沿,脸颊通红地讲个不停了,似乎是聊到了数理方面的东西,那些外国名家的名字一串串的,方河根本不知道如何插话。
都已经毕业那么多年了,他竟然再一次感受到了“优等生”那该死的小圈子。
凌环一个人解决掉桌上的大半食物,末了优雅地拿纸巾蹭一蹭嘴角,防水唇膏还完好无暇,她终于有时间冲方河幸灾乐祸地一挑眉。
方河被刺激到了,在椅子上像坐不住的差生那样左挪右动,最后按了条短信给助理,叫助理打电话来,铃声一响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接电话,绕到屏风后面胡扯几句,再转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齐沿伸手给姜淮糯注茶,那细白的一截手腕从米色的毛衣袖口伸出来,清透的茶水自壶嘴潺潺而下,然后齐沿又伸手给姜淮糯剥了托着一品酥的油纸,妥妥放到姜淮糯面前的碟子里,抖落下些许香喷的碎屑。
方河那句“我有事得先走”便说得断断续续。
“诶,你要走了吗?”姜淮糯忙看一眼手表,惊讶道:“都这么晚了呀。”
“跟姜老师聊得开心,都没注意时间呢。”齐沿笑着,“姜老师要回哪儿?凌环开了车来,送你吧。”
凌环偷偷翻个白眼,姜淮糯摆手,方河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
“老师就别推了。”齐沿伸出右手去握住对方摆着的手腕,姜淮糯一怔,一旁的方河也愣住。
齐沿顺势支撑着姜淮糯站起来,“今天交了老师这么个朋友,我必须得去认认老师家的门,以后方便拜访。”
“诶?你不是、你能站起来的?”姜淮糯怕冒失,也没问齐沿的伤,以为对方是伤在腿上。
“我腿没事,伤的是肩膀,坐着少动比较好,让老师笑话了。”
方河在旁边听齐沿这一套套诡异的文绉绉的用词,头皮都有些发麻,却不知姜淮糯这样书生气的人,最吃的就是这一套。
姜淮糯毫不自知地被齐沿拉着手腕带起身后,不知怎么的往前一倾,眼看就要摔倒了,齐沿伸右手去抓,似乎并不能阻止惯性,竟然就用了受伤的那边手臂去挡。
凌环低呼了一声,冲过去扒齐沿的领口,露出包了纱布的肩膀,那里隐隐有些见红,伤口竟是裂开了。
姜淮糯一时间惊诧内疚得不知如何是好:“我顶多就是摔一跤啊,你怎么能用受伤的地方来挡!”
齐沿还是那副维持了两个小时的温文笑容,安抚性地握了握对方的手,“我那是条件反射,不关你事。”
方河想凑近点看齐沿的伤,被对方有意无意的避开,他站在一边,又急又气有憋,越发看不懂这演的是哪出了。
[20]
几人要迅速赶回医院,可方河的车还停在酒吧,不等他招呼一声,那三个人就上了凌环的陆虎,底盘那么高,轮椅也三两下折了放上去了,动作快得就像存心。
姜淮糯在上车后想起他,探出头来问:“方河你要先走么?”
“我去取车……”
凌环一脚油门疾驶而去。
方河觉得那阵尾气直扑到了脸上。
等他返回酒吧开了车到达医院的时候,齐沿已经重新包扎好了,医生说伤口裂得轻,没什么大碍,但是万万不能再出差池,严厉要求他不得再私自出院。
齐沿靠坐在床上,正安抚姜淮糯,方河便在这时候推开了病房门。
齐沿看都不看他一眼。
“怎么样了?”方河只好走近凌环,低声询问。
“没事,稍微有点出血而已。”凌环终于有点好心,给他指指凳子:“坐着吧。”
方河有台阶下,忙不迭坐下来,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又尝试跟齐沿说话:“怎么没见陪护?”
“放假。”
方河抿抿嘴唇。
凌环难得同情心泛滥,接话道:“今天下午我来陪齐沿,就让阿姨先回家了,现在那么晚,也不好让人赶过来。”
“今晚我陪你吧。”一直没吭声的姜淮糯突然嗫嚅着开口:“伤口出血了更不好乱动,我看这里也有陪护床,我在这里照看你一晚上吧。”
方河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顶,他眼角余光中,正被姜淮糯指着的那张堆了些衣物毛毯的陪护床,他不过才从那床上搬走几天而已!
“不能这么麻烦老师,我又不是不能动,一晚上而已。”
对,拒绝他,哪有那么娇气,何况一个木讷的高中老师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照顾人的。方河一声不吭,装作端详床头柜上的花束。
“不行不行,你得让我做点什么,不然我回去也睡不着觉。”姜淮糯有些着急,又推推眼镜,他在镜片后面的那双大眼睛温润,甚至有些天真。
齐沿沉默了两秒,慢慢笑起来,“老师我能直接叫你名字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