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问:“也起来了?”
这问得仿佛没头没尾,可知道她问谁,我脸上略有点讪讪的,点头:“嗯。”
母亲取出一块姜,回头又拿刀片起来,又剁成丝。刀片笃笃笃的有次序地撞在砧板上,她的声音藏在里头,有点含糊地道:“一会儿能吃饭了。”
我说好,走出去了。回到房间,方微舟已经换了衣服,站在柜门前,对着上面的长镜整理。我走过去,他从镜子里看来,那神态惬意。他道:“挨骂了没有?”
我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少啰唆。”
方微舟倒是微笑起来。
我道:“准备吃饭了,等会儿看你怎么面对我妈。”
方微舟笑了一下,就伸手把我揽住了。我靠着他的肩膀站着,与他一齐面对镜子,那镜子照出的我与他都是面带笑意。突然要有种恍惚,又分外触动,他就在身旁——始终是这样子的,可这段感情所有的美好在一段时间里像是不知所踪。现在又能够去发现到了。
方微舟揽着我的腰的手绕上来,一只手指尖扯了扯我的衣领,隐隐看见里面的皮肤上有一点红印。刚刚换衣服看见,简直不能不难为情。他侧过头,笑道:“阿姨没有奇怪这个?”
我捉住他的手,作势要咬。他抽了开,倒是来勾住我的脖子,又更凑近。我矜持几下,没有忍住。差点吻到一块时,听见母亲在外面喊,我吓一跳,便用手挡了他一下。他与我看了看,我讪讪地松开手。他也放开我了,神情还是轻松,又无可奈何似的。
我略咳了声:“叫吃饭了。”
方微舟道:“嗯。”
我偕同他要出去,突然听见手机响了,是我的。我回头去看,上面是不知名的号码,心跳霎时快了几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直觉是徐征打来的。本来我有的他的号码已隔绝掉了,照理根本打不进来。除非他用别的号码。
我不犹豫地按掉它。方微舟站在门口,听见他问我:“谁打来的?”
我把手机的声音关了,走回去道:“不知道,不认识的号码,可能又是广告,最近总是接到这种电话。”
方微舟道:“是吗,这样倒是很烦。”
我道:“嗯,很烦。”
外面餐桌上已经布置好了,母亲正在给我们盛粥。我赶紧去接手。她朝方微舟看去,略略地笑,请他坐下。母亲问了两句吃的习惯,倒不去问他昨晚好不好睡。大概要问了会多此一举。隔着一面墙,动静又不小,特地问起来总像是尴尬。然而不问又隐隐有几分怪。这时候也只能装蒜。我不免要去望方微舟,他正好也看过来,两眼相对,仿佛默契一样,不免微笑。却也不好意思多看,母亲在这里。
都坐下来吃了。比起昨晚,母亲自在很多,可客套之间好像犹豫什么,后面像是下定决心——她问起方微舟家中情形。
我也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可略看了一眼方微舟,他脸上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听见他回答父母长居国外,他是长子,上面有个姐姐。我早早知道的事,他父母在加州就是与女儿女婿同住。至于他姐姐姐夫做着什么事,倒不晓得。不过他有个小外甥,算一算要八岁了,过年他回加州找他们,不免带些礼物。
母亲又问:“那,父母亲平常回来吗?”
方微舟道:“这两年回来的次数比较多了。”
母亲又问:“住在一块吗?”
方微舟道:“没有。我很早搬出来外面住了,他们也一向不太干涉我的事。”
母亲听了,略点了点头,可不再问下去,转口问我们等会儿出不出门,她极力鼓吹我们去游湖。她道:“你们平常忙,没什么时间吧,趁着这时候空下来,又平日没人,赶紧去看看,风景很好,开车也不远。”
我没说话,方微舟倒是开口:“那阿姨也一起去吧。”
母亲笑道:“我还要到学校去,就是昨天那里,参加了一个志工活动。”
我道:“那我们送妳去,别骑车了,下午再去接妳。”
母亲道:“我骑车方便,你们也不用急着赶回来。”
眼看劝不了,我也不多说下去。但真是要去游湖?我看看方微舟,他像是没有意见,于是就决定去了。不过我在这里长大,湖区那地方只去了一次,还是在小学的时候,一个礼拜六,当时在世的父亲难得不用做事,开车带我与母亲去玩。
也是在那之后不久,父亲就走了。他在建筑工地监工,他总是很早出门,那天也是,第一个到现场,还没有人来,他在临时办公室里昏倒,心肌梗塞。发现已经太晚,来不及救了。那时候母亲刚刚带我出门上学,到学校就接到通知。
我没有告诉过方微舟这些事。这么久了,说起来也不太痛苦,总是比较不好启齿。他只知道父亲是不在了。
不想这些,我们便出门了,母亲连连赶着。我告诉她不用做饭,我们回来接她出去吃,说了两遍,方微舟也说,她才腼腆似的答应了。
到湖区的那边不用太久,好在路上也不堵。十月天,正是这里热闹的时候,车子停在外面的路上,我们走进去,走了不短的一段,两面的梧桐黄了一路。又靠近湖边,围绕着的青黄交接的垂柳,这里的风没有停过,急骤的,徐缓的,它在秋意之中摇曳。隔着粼粼的湖面,一层又一层的浓的红与黄,偶尔夹杂着几丝的绿。这平日还是有人,在里头慢步的,外面骑着车的,一辆一辆,溜溜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