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侍卫眼中稍纵即逝的一抹怒意,还是被花臣看在眼里,他顿时失了笑意,冷声质问道:“你是李澜笙派来的人吧?”
这时侍卫才终于抬头与他正视,双眸冷冽如刀光,明明身居下位目光却带着审判,叫花臣莫名心慌了一下,才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回声:“是。”
花臣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却若有所失,怔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便回了屋。只在他身后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到他进去,敏锐如鹰,却温柔不减。
竹林私会
人间四月,芳菲落尽,枝上绿叶却慢慢繁茂起来。
明日李澜笙出发,今日应会进宫奏报,花臣安静躺在床上,内心却摇曳不定。
见他吗可他却冒险派人进宫教你习武。
花臣是典型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他为人极端,若是与他最先交恶,之后便是对他千般好,他也不高看你一眼。若是最先交好,哪怕之后捅他一刀,时间久了,他便慢慢忘却了,就只惦记着你的好。
更何况是李澜笙这么个交好,又交了心的人呢。
于是他一时冲动,便叫阿兰去送信。
阿兰憋着一肚子气,却还是听话乖乖去找,等了两个时辰才见李澜笙从金銮殿出来,她小跑上去,一把便揪住了。李澜笙惯性大步流星往前走了两步,差点带阿兰摔个趔趄。
“哎哟,你停下啊。”她本就不悦,又是对李澜笙讨厌到极点,语气也十分不善。
“……”李澜笙回头,看了小姑娘一会儿,不确定道:“阿兰?”
“公子找你,你最好跟我走一趟。”阿兰说完转身就走,连给李澜笙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李澜笙提步跟上,茫然地走着,也未关心阿兰带他走的是什么路线,只那句话后,他便满脑子都是那人的身影了。
二人的步伐在一片竹林中终于站定,李澜笙抬头,就看见那人白衣胜雪,温和娴静地站在那里等他过去。就这一眼,李澜笙仿佛回到以前在倾城阁的每个夜晚,他推门而入时,花臣便是这样,或坐在床上,或站立窗边,看着他走进,他再拥此人入怀,仿佛化归天地。
李澜笙走了过去,看着分明时常相见,却又过分相思之人。
“何事?”他语气淡漠疏离,神情却涣散,透过花臣,看着别处,丝毫不敢多看花臣一眼。
“侍卫,是将军派来的?”花臣并未在意李澜笙的刻意疏离,他总有种莫名的感觉,觉得李澜笙对他亦是有情的,这种感觉细弱,却异常坚定。
“是。”
“为何?”
“本是我欠你的。”李澜笙说这话时镇定自若,未叫花臣瞧出半分端倪。
“将军不是说,我出身风尘,就应弱柳扶风?”
“如今亦是。”
“如今我仍是妓。”
“可如今,本将不在。”
他说这话本是冲动,脱口而出,言罢却又后悔,因为他见花臣红了眼眶。在他的印象里,花臣是从不会哭的。
“将军乃吾心之所系,吾可是将军情之所钟?”
李澜笙没有回答。
“是不是?”花臣追问着,心底的那点希望在李澜笙这片刻的缄默中被越放越大。
“是吗?”他又问。
李澜笙看着眼前迫切之人,神思却回到方才殿堂那刻,他与轩辕赫对饮黄金酒,而他的那杯里,有十香散的解药。
轩辕赫笑容和善,十分温雅。
“三月,平定铁勒,铁勒不死,则君死。”
此役一往,尚不知归期。
兀地明白过来,李澜笙大手一挥,用力将花臣推开,神情讥讽一如当年。
“我早说过,你花臣出身下贱,却偏爱痴心妄想。”
这夜下了今春初雨,本应温和细腻,却大雨倾盆,哗哗地冲刷着地面,未央宫中格外安静。
“公子,春寒未消,你坐在窗口,别感冒了。”阿兰铺着床褥,挑了几件软和的狐皮铺上,保暖舒适。
公子身上的寒疾还未好透,一到阴雨天还是会疼,只是疼得没那么厉害了。
这夜,轩辕赫来了。
花臣听见门外通报,又听那人脚步走进,连头也没抬。
轩辕赫倒也不恼,轻手轻脚把他从凉椅上抱起来,放回床上去。“先生,莫着凉了。”
轩辕赫见他还是沉默,便叫人摆了棋盘。
“近日政务缠身,如今终于解困,想请先生手谈一局。”
花臣这才有所动作,细白手指骨节分明,从篓中摸出一枚白子。
“青楼里学来的手段,也只有圣上肯与我对弈。”
轩辕赫轻轻摇头,“先生入宫,便与过往一刀两断。他日若有皇儿,愿请先生教习。”
花臣抬头看向轩辕赫,满眼惊讶,而那人此刻也正看着他,丰神如玉。
闲散相公
出征的时刻到了,李怀恩轻轻和和抱着怀里的宁霜,磨叽再磨叽,又要用力再抱一会儿,直到李澜笙发火怒吼他,才悻悻收手。不过李怀恩并没有把这个归咎于自己,只是觉得自己和宁霜神仙眷侣,李澜笙白白羡慕嫉妒罢了。谁让他把花臣送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