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后闻而大怒,鞭笞宫婢,下令杨识带兵士在全城搜寻。但这搜寻又没有名目,只闹得洛阳城里鸡飞狗跳。好在柴房中的药物都还留着,杨太后决定铤而走险。
正月末,永华宫下诏,宫中有人服用禁药,行止污秽,命中常侍王全带领宦官们从位分最低的宫殿一直往上排查,查到为止。
二月初三,王全便查到了显阳宫。
秦束立在檐下,看着内侍们里里外外地翻捣东西,自己尚还未说什么,王全已先尴尬地开了口:“皇后,真是对不住,太后让老奴来做这种事……这些人,也全是永华宫里的,一个个都盯着老奴呢。”
秦束听见显阳宫的宫女在里边不忿地与内侍争辩起来,俄而阿援又去劝解了。她微微一笑道:“本宫明白你尽力了。”
王全简直有数不尽的苦水要倒,见到皇后那副神色却又只好咽了下去:“老奴,老奴好不容易,拖了□□日才拖到今日,大概是看看样子就将他们带走,一定不烦扰皇后……”
“王常侍!”突然有两三人从内殿奔了出来,手中是几只青色布袋,“这、这里有药末!”
阿援追了过来,伸手便要去抢,却抢不过,大声道:“这不是我们宫里的东西,我从未见过!”
王全接过那药囊,摸了摸里边的药末,道:“带回去验一验再说。”说着,复杂地看了秦束一眼。
秦束只是安然地笑着。
突然,内里又传出一声尖叫——
“怎么回事?”王全颇不耐了。
一名内侍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物事走出,旁边的宫婢们见了,无不骇然失色;那人渐走近了,秦束看得分明,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
王全吓了一跳,“巫蛊?!”
但见那内侍手中是一只小小的木偶人,眉目绰约,神似皇后本人,但并未题名。王全自己对这种神鬼之事也颇恐惧,小心翼翼地接下来,秦束忽然发了话:“这是本宫平素的玩物而已。”
无数双眼睛盯着,好像将王全那伛偻的腰压得更弯了些。他看看那木偶,又看看秦束,心头沉沉叹口气,道:“请皇后莫怪,此事……此事老奴也必得禀报皇太后。”
***
皇后宫中藏有巫蛊与禁药的事情,很快就如一阵风传遍了四九城。
杨太后下诏,在查明真相之前,先将秦束幽禁显阳宫中,不许与外人交接消息。司徒秦止泽想了许多办法、托了许多关系,也仍旧见不到女儿一面。
他预感到此次恐怕比上回温家作妖更加不妙,在府中急得团团转,梁氏就在一旁怡然自得地饮茶嗑瓜子。
“要怪就怪那个秦赐,没事请什么罪!”秦止泽烦躁地扯着胡子,“手头无兵,做什么都没底气!不论如何,我要向官家上奏,这全是无妄之灾……”
“你要出头?”梁氏的神情凝住了。
“阿束的皇后之位若保不住,我们全家都保不住。”秦止泽转头道。
“你若出头了,那才真的保不住!”梁氏放下了茶盅,颇不快地道,“这是多大的罪名,你上一道奏疏,能请得下来吗?且莫跟我提那个秦赐,要不是他兵败被俘,让我们家蒙羞,事情还不至到如此地步!他还不如就死在战场上——”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放弃阿束?”秦止泽的话音沉了一沉。
梁氏顿了顿,叹口气,语气软了几许,“她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我也心疼她。但如今那巫蛊也好,禁药也罢,其实都是捕风捉影,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的事情,我想着,只要阿束撑上一会儿,我们跟杨家做小伏低,他们抓不到更多的把柄,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这时候你若去找官家,杨太后会怎么想?她一定想,自己是临朝听政的皇太后,秦司徒不找她却找她的儿子,这是摆明了要跟她作对嘛!”
“杨家早已要与秦家作对了。”秦止泽冷声道,“秦家下不去,她杨家就上不来。”
“不会的,”梁氏眯眼笑道,“你和她不是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么?”
秦止泽忽然静住。
“所以才要做小伏低嘛。”梁氏宽慰他道,“你怕什么,我们还有一个女婿不是?就算阿束的皇后之位折了,只要让广陵王以宗亲身份去求个情,杨太后就不会处罚我们家。”
秦止泽盯着她,半晌,哼出一口气,“你倒是想得很妙,左右逢源。”
梁氏娇娇柔柔地一笑,“可不么,有两个女儿,便是这点好。”
“二郎、二郎君!”忽然,家中老仆颤巍巍的声音响起,与之伴随的还有咚咚咚的脚步声,只是片刻,秦羁便径自走入了厅堂,见到父母也不问候,直接地道:“这次的事情,你们管不管?”
“二郎……”梁氏许久未见到这个儿子,一时还有些情动胸臆,“二郎你回来了?”
秦止泽则冷酷地道:“你还知道回家?”
“若没有小妹,你们哪里还能活得到今日?”秦羁似是难得地没有服散,神志清明,一身华服穿得整齐爽朗,目光冷漠而孤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