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是说无期吗?”
“犯了什么罪啊要判无期?”
“杀人!自个亲爹!够狠吧!”
“牛逼!是个茬子!”
池峥和斯屹俩兄弟在是非窝里长大,早就听惯了闲言碎语,也不恼,只是互相看着,像是要把对方心里那点东西剖出来,弄个明白。
池峥眸色沉沉,重复了一遍:“七个二,开不开?”
斯屹突然觉得心火上涌,他恨透了池峥这副喜怒无形于色的样子,就好像这世界上没什么人值得他放在心里。
他粗着嗓子喊了声开,掀开色盅砸在桌面上,池峥一同抬手,亮出底牌。
两个人各拿五枚色子,一共十枚,七个二,一个六两个三,池峥猜得比作弊都准。
斯屹笑了一下,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输,在放马营,没人能赢得了池峥。
他还在捆纸尿裤的时候,池峥就开始摇色子了,他的奶粉他的衣服他的糖,都是池峥弄回来的。
是池峥一手将他带大,给了他天堂,也给了他地狱。
斯屹笑得很大声,眼睛里似乎有泪,光芒一闪而过,他说了句愿赌服输,飞快地脱了上衣和裤子,只穿着内裤站在那里。身形流畅,略瘦,很匀称,皮肤雪白,一看便知小时候被人养得很好,连道印子都没留下。
他挑衅似的看着池峥:“我们刚刚说好的,输的人脱衣服。”
被夺了色子的那位对家一脸懵逼——啥时候有的这规定?我怎么不知道?
池峥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不生气,他将色盅搁回到桌面上,转身朝外走,再没看斯屹一眼。
张齐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扔在斯屹身上,低声道:“当齐哥求你,别再折腾你哥了,还嫌他过得不够苦?”
说完这话,也跟在池峥身后出去了。
斯屹站在原地,脸上笑容渐渐淡下去,只剩死灰般的寂灭。
有人凑过来占便宜,在斯屹屁股上捏了一把,笑着:“还玩吗?哥哥跟你玩,输了脱衣服。”
斯屹眼神一厉,抄起凳子对着那人脑袋便砸,嘭的一声,直接见了血。
“不怕死的尽管来,”斯屹重新穿上裤子,赤着上身站在那里,眼神和语气都是冷的:“我哥刚从大狱里出来,我不介意也进去蹲几年。”
(2)
张齐从麻将室出来时,池峥已经上了车,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
张齐拧了下车钥匙,道:“池哥,你别生气,小屹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自从你……之后,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容易……”
池峥摆摆手,闭着眼睛道:“我明白。”
他怎么会不明白,是他一手将斯屹养大,也是他一手将斯屹宠坏,那个孩子性格里的所有东西,暴戾、倔强、冲动、叛逆、血性,都是他给的。
两个人明明只差了三岁,却对彼此有着莫大的影响。
清官难断家务事,再是铁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张齐发动车子,道:“先回我那吧,洗个澡,睡一觉,一切又都是新的了。”
池峥依旧闭着眼睛,像是累极了,眉心处皱痕明显,道:“不去你那,去老屋。”
老屋在放马营的小胡同里,一间平房,一个小院。院子里有葡萄架,夏天时,新绿的叶子覆满视线,格外漂亮。葡萄架下原本有个小秋千,是他给斯屹准备的,糯米团子似的小东西坐在上面晃啊晃,笑声清脆。
池峥站在院子里,看着早已枯死的葡萄藤,有一瞬间的心堵,像是通身的血脉都冻住了,运行不畅,几乎无法呼吸。
张齐站在一旁尴尬地搓着手,道:“池哥,对不起啊,我实在不会打理这些长叶子的东西,一不留神,就……”
池峥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张齐立即掏出打火机,递了上去。
灰白的烟雾升腾起来,模糊了那张英俊的脸。
除了种的活物都死透了,其他倒是没什么变化,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和以前一样,关公像前还有未燃尽的三支香。
这应该是张齐的功劳,自池峥入狱,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张齐坚持每星期来打扫一次,直到今天。
一切好像从未变过,可是时间已经向前走了六年,斯屹都已经二十三岁了。
池峥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看到桌子上那几个空了的相框才想起来,照片,他和斯屹的合照,都不见了。
张齐不会碰他的东西,应该是斯屹搬出去时带走的。
小崽子将自己的东西收得干干净净,连点念想都不给他留。
还真是挺有脾气的。
张齐走进来,说以前的兄弟知道池哥出来了,想一块聚一聚,给您接风。
池峥坐在卧室的木板床上,磕了磕烟灰,眯着眼睛道:“不必了,让大家好好过日子,以前那些荒唐事,都忘了吧。蹲大狱的滋味有多难受,我知道。”
话虽这么说,可风不能不接,张齐在枯死的葡萄藤旁支起了桌子,两箱啤酒,几碟小菜,他说,没有外人,我陪池哥喝两杯。
池峥笑着跟他碰了碰杯子。
张齐说大家也都还行,小六结婚了,大华在工地上,苦是苦点,但钱赚得足。冬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