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入了隆冬,在飞飞扬扬飘洒了两天的大雪之后,天终于晴好了。一大早,已经饿了两天的鸟雀在大明皇宫内跳来跳去寻觅着食饵。马皇后领着两个侍女站在走廊上看着明亮的晨光中时散时聚的鸟儿,不由地叹道:“大雪连下两天,连鸟儿都饿的没有了禁忌,竟飞入这禁地觅食,香茗,你去拿些饵料来。”香茗轻俯了一下身便离去了。
马皇后看着从厚厚的雪层下露出的湿漉漉的枝条,问身旁的另一个侍女:“雪蓉,早起让你去奉先殿,可问到什么了?”
雪蓉俯身说道:“回禀娘娘,晨起奴婢问过了,听常公公说,皇上今日要去城墙上巡视。”
“恩。”马皇后搓了一下有些冰凉的手说道:“你去把那件新做的大氅给皇上送去,就说雪化的时候冷,让皇上穿厚些,别着凉了。”
“是。”雪蓉低着头后退两步,便往马皇后的住所走去。
香茗拿了饵料的同时,也给马皇后带来了手炉,她把手炉递给马皇后说道:“娘娘,您快暖暖手吧,免得又生冻疮。”
马皇后接过手炉笑道:“哪就那么娇贵了,现在不用洗衣也不用洗菜,哪里还会生冻疮。”
香茗笑了笑说道:“这都是皇上关照的,香茗哪儿敢不从呢。”香茗抓起一把饵料洒向庭院,饿了许久的鸟儿蜂拥而来,纷纷争抢着饵料。
马皇后收敛了笑容,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说道:“自古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皇上今日去巡城,但愿平安无事吧。”
朱元璋今日要巡视的是从城东到城南已经建好的城墙。午后,待雪稍融后,朱元璋便迫不及待地领着刘基、汪广洋等一众大臣登上了城墙。沿着城墙宽阔的通道,朱元璋兴致高昂地看着城墙的雄姿和城墙内外的无限风光,“哈哈哈。”朱元璋站在一个垛口指着城墙下的南京城说道:“登临此处,这南京城的风光便尽收眼底了,恩,好。”
工部尚书薛祥俯身拱手说道:“皇上请看,这段城墙无论是墙顶还是墙体,都由石条砌成,再加上引秦淮河、玄武湖水为护城河,便是固若金汤了。”
朱元璋看着薛祥所指之处,不住地点头。
御史大夫汪广洋也附和道:“有如此城墙拱卫,我大明的江山也会固若金汤万世永存。”
一众大臣都笑了,纷纷贺道:“恭喜皇上,我等托皇上的福,也可以享万世的香火了。”
朱元璋仰天大笑,“众爱卿言过其实了,要想谋万世宏业,光靠这一方城墙是不够的,恭敬法度,勤勉治下,与民休戚,才是我大明传万世的基业,走吧,到前方去看看。”
众臣允诺,纷纷跟着朱元璋沿城墙而走,朱元璋走到一处停了下来,一旁侍立着工部郎官赶紧着人凿开城砖,露出压制严密核实的中墙,那是用碎石灌浆浇筑的。薛祥见朱元璋盯着浇筑的碎石细看,便一挥手,即有两个拿着大锤的工匠上来,对着露出的碎石墙体大力猛砸着,铁锤只在墙体上留下一个个圆形的白色印迹,墙体却连一丝缝隙、一丝塌陷都没有。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问道:“恩,这段城墙是哪个州府建造的?”
工部郎官垂首答道:“回禀皇上,此段为江西九江府建造,提调官为张懋华。”
朱元璋沉吟道:“张懋华?”
吏部尚书赵好德忙说道:“是九江府知事张懋华,此人敏捷多思,谨慎严谨,前年皇上宴请各行省官员时,张懋华也在场。”
朱元璋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朕记起来了,是个白面微须不善多言的人,不错,是个可造之才。”
行至三山门一带,薛祥指着尚未建好的城墙说道:“皇上,此处山石较多,城墙便依山势而造,现下正在平整山体以做基石,前方为秦淮河和广阔平地,墙体通用石条建造,内侧砌以城砖,足可挡十万之兵。”
朱元璋略略点头,问道:“此处几时可以完工?”
“回皇上,如果工期进展顺利的话,不过两个月即刻完工。”
朱元璋说道:“那便是要到年后了。”
“是。”薛祥忙道。
朱元璋点头表示知晓,他看着正在劳作的役夫说道:“天寒石硬,雪后湿滑,各建造处要备下姜汤炭火,以供役夫取暖,还要在防滑上多加防范,前两日听闻山石滑落砸死砸伤了好些人,役夫心中怨气甚重。近日各州府也常奏报建城进度缓慢,常有役夫怠工砸毁工具,甚至群殴闹事,且役夫中有疫气盛行,搞得是人心惶惶,你们要拿出一个应对之策,将役夫心中的怨气和身上的疫气都控制住,不然,蔓延至京城,那可是有人要掉脑袋的。”
众大臣不由得面面相觑,与建造城墙直接相关的工部、户部等的官员自不必说,他们低头侧目,互相递眼色揣测皇帝刚才一番话的用意,几个人却不得门而入,因为他们不知道皇帝掌握了哪些他们不想让皇帝知道的事情,朱元璋沉着脸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一干臣工,几个胆小的大臣忍不住抬袖抹了抹额头鬓边的冷汗,有些心虚的则低头看着鞋头,强自镇定,两腿却在细细地颤抖。
正在此时,刘基朗声说道:“皇上,据臣所知,役夫骚乱原因有二,一来各州府建城工程繁重,役夫日夜劳作,不得休憩,辛苦异常;二来臣听闻很多州府都延缓发放或者克扣死伤役夫的抚恤资费,说是他们没有拿到朝廷的拨款,这二者让役夫心中怨气陡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