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擎风原是目露赞许,此刻赞许瞬间变为不悦。
他原地换步移形,以手腕击中周行云的手肘,电光火石间,一招夺了对方的兵刃。
周行云尚未看清孙擎风的动作,只见对方手中长剑的剑尖,已点在自己喉头。
金麟儿目瞪口呆,打算悄没声地溜走。
孙擎风将剑往空中一抛,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锦囊。
只听哐的一声,长剑正好落入剑鞘。
孙擎风轻哼一声,瞥了金麟儿一眼,大声问:“大哥如何?”
“大哥……大哥欺负人!”
金麟儿逃跑不成,跑回孙擎风身旁,抢走他手里的锦囊,打开一看,发现其中根本没甚么稀奇,有的仅仅是一颗没了芯球的铃铛壳,咕哝道:“大哥好穷。”
孙擎风照着金麟儿的屁股拍了一巴掌,搂着他的肩膀往洞府走:“废话恁多?吃饭去。”
周行云愣在原地,琢磨着孙擎风的剑招,几乎已经入迷。
金麟儿回头笑喊:“师兄,剑仙也要吃饭!”
周行云回过神来,见金麟儿把饭桌搬到了室外,摆好碗筷,布好饭菜,正在往小陶碗里倒酸梅汤。
大雍朝所有活人里面,想必没有比孙擎风活得更久的。
他押着金麟儿同自己一起将手洗净,便大咧咧地坐在主位上,让周行云和金麟儿分坐左右。
饭桌四四方方,空着一个位置。
金麟儿粗心大意,倒了四碗酸梅汤。
孙擎风把那碗汤摆在金麟儿面前,道:“做事毛手毛脚,要么就把多出来的那碗喝了,要么晚上你刷碗。”
金麟儿:“我喝多了要尿床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既不肯刷碗,也不要喝汤。
周行云把那碗汤摆在空位前,道:“薛大哥莫要责备念郎。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此处风光壮阔,坐着一整个华山的山峦清风、流云晚霞。我们三人同天地对饮,岂不妙哉?”
孙擎风与金麟儿不约而同相视一眼,只看见彼此眼中都带着同样的惊诧:咱们不懂,还是不要乱说煞风景的话。
周行云失笑:“我来喝就是了。”
金麟儿喜欢热闹,对这光景满意极了,自己没吃几口饭,一会儿给这个布菜,一会儿给那个盛饭,喝过酸梅汤,嘴都懒得擦,嘴唇上乌红一片,看着十分滑稽。
孙擎风随手抹去金麟儿嘴角的汤汁,嘲道:“不怕人笑话。”
金麟儿:“不怕,又没有外人在。”
周行云端起第四碗酸梅汤:“薛大哥的手艺很好。”
金麟儿咬着筷子,偷偷瞟了孙擎风一眼,小声道:“师兄,你肯定没吃过什么好吃的吧?”
见孙擎风对自己怒目而视,他立马改口:“不过你去过那么多地方,连白衣剑仙的望舒剑都找到了,想必还是吃过许多美食的。”
孙擎风面色少霁,兀自埋头扒饭。
金麟儿食量不大,边喝酸梅汤边同周行云说话,问他游历时的见闻,对梁周时期的历史故事格外好奇。
他东扯西扯、绕来绕去,终于状若不经意地抛出蓄谋已久的疑问,道:“师兄你说,柘析白马跟岑非鱼,两个人都是威震四方的英雄,为何不要世间的温香软玉,偏偏成了断袖?”
孙擎风险些噎住,没好气道:“他们断他们的袖,关你甚么事?再胡思乱想,将你送去当道士!周兄莫要理会他。”
周行云哭笑不得:“这我倒是从没想过。世间弱水三千,两个人能相识相知,长相厮守,其中因由千万,不可一概而论。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大抵就是,两情相悦,于是便顺其自然。”
金麟儿不住点头:“两情相悦,顺其自然。我懂了,多谢师兄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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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么了?”
孙擎风隐隐感觉到金麟儿心中的疑惑,但他自己心里头同样乱糟糟的,颇有些焦头烂额,索x_ing放任自流。
送走了周行云后,他将金麟儿支使去收拾碗筷,独自跑到瀑布下,决定每日傍晚来此打坐静心。
周行云的回答,消除了金麟儿心中的疑惑。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总觉得孙擎风很不一样。
眼下,他终于能够肯定,孙擎风于自己而言,如父如兄、亦师亦友,但与天地间所有人都不同,是他一生中只能有一个的,爱慕的人。
金麟儿想通此节,迫不及待地想要成长,想要克服内心对《金相神功》的恐惧开始练武,从而与孙擎风并肩而立。
故而,他将先前搁置的秘密试炼重新开启。
金麟儿吸取了上回的教训,一则考虑到马蜂怕水,二则顾忌到孙擎风不许自己同他离得太远。
于是,他想出一个新奇办法,计划趁孙擎风在瀑布下打坐静心,偷偷憋在水中闭气。他想当然地以为,若是自己意外溺水,孙擎风必定能够及时发现,如此就不算冒险,孙擎风就不能生气。
又是一日傍晚,两人送走周行云。
孙擎风收拾碗筷,金麟儿捧着书卷读得入神。
远山叠翠,霞飞鹤舞,赤金彩练似的霞光几可夺日月之明。
而金麟儿坐在小窗边上,双目清亮,双眉间金印暗流光,面颊被暑气熏得微微发红,颜色尤胜烟霞。
他从前非是这般模样,难不成是练功练的?孙擎风如是想着,冷不防碰到一个大木桶。
金麟儿沉浸在书中,未有所觉。
孙擎风手忙脚乱地把木桶捡回来放好,装作若无其事,又踢到一个木桶,看金麟儿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