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盆的冒着雾气的热水传递进房中,虽之换出来的是鲜红浑浊的血水, 血水染红了后院的水沟,中堂的座椅上坐着几个沉闷着头的长者, 似乎在等消息。
闯进院里人出来后就变得有些浑浑噩噩, 目光呆滞,不停的喃喃着, “会死人的,会死人的...”
方才她进去了房中, 听得了太医们的讨论, 以及看见了房内的惨状。
丁绍德回来没见到赵静姝,便询问了几个内侍,得知她去了隔壁的丁宅探望正生产的钱氏时,怒斥道:“你们你怎么能让公主去!”顾不得多说训。
“殿下!”从两座宅子打通的长廊处看到了走来的赵静姝, 她急忙走近道。
“医官院的人说是横位,横位便是难产,十有八九会死!”
钱氏曾拿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心还是颤了一下,见着赵静姝在发抖,于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她自己的手常年都是凉的,如今握着的手却比她还凉。
“师兄...师兄能救,师兄能。”
“殿下!”
丁绍德如今独撑一府成为了府上的“男主人”少不了要出去交涉应酬,赵静姝一个人在家无聊时,且又是一个耐不住性子的人,钱氏与丁绍德的事她出于好奇,于是与钱氏便有了来往,从师门中算起,钱氏还是她的师姐。
她原以为钱氏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可接近之后发现不像她所想的那般。
丁绍德放下顾虑将她拉扯入怀,紧紧抱住,“她不会有事的。”她没有去想钱氏的状况会怎么样,始终将赵静姝放在第一位,觉得她太过善良,也太过单纯。
“小六!”
“阿郎,去告诉钱氏的贴身女使,想要救她家姑娘的话就去马行街的驸马府找大驸马。”
“唯!”
“哦,将我养的那匹马牵出去给她代步。”
“那可是吐蕃进贡的马,阿郎您...”
“快去,耽误了人命,你可但罪不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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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宅。
“驸马爷这阵仗,是来查抄丁府的吗?”
长房院中,女使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进出房门,走廊处的小厮则负责从后院端来热水,反反复复不曾停。
“我师姐怎么样了?”
“师姐...什么师姐?”丁绍文作不明白的样子,“你们不是早已经还俗了么。”
李少怀没有心情在这里与他耗时间,丁绍文伸出手拦住想要走过的人,道:“这是我们丁家内宅的私事,还请驸马自重!”
李少怀尝试推开,却发现推不开,张庆本想上前,被她拦下,转从侧面绕过,“我师姐的性命危在旦夕。”
丁绍文站在原地,背对着李少怀道:“李若君,你身为人夫,身为驸马,可要想清楚了?”
“名声,难道还会比亲人的命更重要吗!”没有丝毫犹豫的迈步走向了屋子。
黑暗中,没有人看见丁绍文回头时的一抹勾笑,凌厉的双眼盯着李少怀的背影,半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赵宛如能继续容忍你这只蝶!”
不管是世家,还是宗室,出于男女有别,女子生产时,翰林医官院医官产科的御医只能在外询问状况,里面只能由坐婆接生。
即便贵如皇妃,也是如此。
“承旨!”几位太医朝李少怀作揖,张则茂走近道:“情况不容乐观,许要主刀。”
“不行!”李少怀否决道。
“若不这样,很可能大人与孩子都保不住,用上麻沸散,剖腹的话兴许还能...”
“孩子兴许能活,可那些坐婆又不是大夫,哪晓得如何下刀,如何救人?”李少怀冷眼看道张则茂。
张则茂低下头,走近一步,小声道:“禁中有禁中的规矩,便是妃嫔生产我们也不得入内,里面的情况或许不是横位。”坐婆不是从大内派来的,从她们给的一些状况,张则茂另有推断。
“贞节名声,难道比命还重要吗?”她几乎是颤抖着说的,转身走开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这几个医官的不屑。
张则茂拉扯着李少怀的衣角,“我自大公主出生便为其诊脉,服侍至今已快有二十年了,大公主的心性我最是清楚,你与钱娘子虽为同门,然如今已各自成家...”
“若因为你们口中所谓的礼制,而让人就此殒命,想我几位师叔祖与老师也会替我心寒!”
秋画见着李少怀进了产房没有横加阻拦,反而对着张则茂道:“翰林医官院里的太医自赵院首病故后,就数张院首你的医术最为j-i,ng湛,可你知道为什么你会不如驸马吗?”
白色的胡须微动,“驸马天资聪颖...”
“你错了!”
张则茂愣住。
“医者仁心。”
医官世家,年幼时便随父入宋,十几岁时就入了翰林医官院,宫中的形势让他一直谨小慎微的行事,他所做一切,大多为医官世家的家族利益。
不到膝盖高的床榻近呼成了血泊。
送进来的热水是为了消毒以及给产妇保温用的。
体力的流失会导致越来越危险,如此折腾一天,榻上的人仍还醒着,对这几个经验老道的坐婆来说是感到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