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之一怔,她方才说错什么话了吗。
“江山社稷,原本就不应该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宋芷柔一双秋水剪瞳望着宋挽之,语重心长道:“长姐只问你,那个北夷洛族的二皇子,待你好吗?”
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宋挽之只觉得莫名其妙。既然在和亲前就能假惺惺地送她去洛风栖那里当大邑人质,如今这忽如其来的关怀体贴又算怎么回事。
宋挽之对宋芷柔的来意还是云里雾里,但此时宋芷柔的眼神看过去还挺真诚的,可宋挽之若是真说洛风栖的坏话,三皇兄也不可能良心发现不让她去和亲,反而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二皇子以真心待我,途中也曾舍命救过我的性命,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儿郎。”
想了想后,宋挽之道:“我幽居深宫多年,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承诺给我温暖家庭依靠的男人。虽然偶尔我们俩也会拌嘴,可就是他让我明白,夫妻之道从来不是对错和政派能分辨的。他从来争论不过我,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赢过我。但其实只要看着他欢喜,我便也能不自觉的欢喜。”
“让长姐见笑了,这些话说的糊里糊涂,就连我自己现在也理不清。反正阿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就算是去北夷,只要有他在身边,那就是我的家。”宋挽之笑了笑,最终说了句话:“得夫若此,我宋挽之此生无憾了。”
宋芷柔沉默半晌,并未言语。
“二皇……”正要往宋挽之屋中端果盘的阿玉正好看见站在门侧的洛风栖,吓了一跳。
洛风栖抬手示意阿玉噤声。
他原本还在营队,忽然有下人带了消息说平朝长公主来他府邸看望妹妹,他便赶紧赶回来,没想到听到了这一番对话。
得夫若此,此生无憾么。
洛风栖浅灰色的眸子闪了闪。明知道这女人的嘴里不会有一句真话,可为何心底里还是忍不住有种自欺欺人的想法。
宋芷柔许久未曾说。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虽非一母同胞,但也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如今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心却是重重相隔,再也不复当初了。
宋芷柔叹了口气,终是道:“你从小就倔,当初夫子用沙盘解析兵法时误用了一个例子,你就偏要与夫子理论。夫子当众斥责了你,你回头翻遍了父的书,非要与夫子辩个所以然来。最后虽然夫子认了错,但他对你有了偏见,日后便次次针对你。贤妃娘娘也误以为你的课业差,时常责罚你。”
所以呢?长姐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宋挽之静静听着,这件事不说她都快忘了。
“当时长姐便劝你,凡事只要开初的时候忍一忍,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烦人事。这世间,多得是看不惯的不平事。可长姐后来才明白,从前夫子给我们讲课时,也曾有过不少纰漏,可你却偏偏抓着排兵布阵的兵法不放。”
宋芷柔看着宋挽之,眸光深深:“兵者,诡道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一时祸起,动辄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兵法上的任何一点错误,都将以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为代价。也正因如此,其任何纰漏都绝不能被原谅的。”
“阿挽,你是个心怀天下的人啊。”宋芷柔浅浅一笑。末了又意味深长加上一句:“很多事情交给你,长姐便也放心了。”
这是打啥太极呀。
“长姐严重了,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罢了。”宋挽之不置可否,挥手让傻站在门外半天的阿玉赶快把茶点端进来。
宋芷柔羽睫微垂。当宋挽之端起青瓷茶盏递给宋芷柔时,宋芷柔顺势握住了宋挽之的手。
宋挽之下意识的想将手抽回来,可宋芷柔却握住她的手不放,还摊开她的五指,看向她的手心道:“阿妹的手纤巧柔滑,看来洛族的二皇子的确待你不错。”
还没等宋挽之说话,宋芷柔就伸出她的另一只手,用指尖划着宋挽之的掌心道:“阿妹掌心中间的纹路一顺到底毫无岔路,定会情感顺遂、一世长安。”
宋芷柔在说这句话时,还抬头对宋挽之还笑得温婉和善。
可宋挽之却瞬间凝住笑容。
因为长姐在她的掌心写了三个字----
救救我!
啥情况,什么叫救救她?宋挽之蹙眉看着她,想着这会不会又是三皇兄与长姐的陷阱。
宋芷柔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见宋挽之不信她,佯装耳垂有些痒,揉了揉耳朵,示意宋挽之隔墙有耳。
救我出宫!
见宋挽之还是装傻看着她,宋芷柔忍不住用唇形无声地向宋挽之道,秋水一般的美眸中第一次露出恳求的凄婉之色。
宋挽之还在纠结,她是被这对假脸兄妹坑怕了。如今她最差也起码是个为国牺牲色/相和肉/体的和亲公主,三皇兄还不敢把她怎么样。
但万一她同情心泛滥去作死,被三皇兄抓住了把柄,她这辈子绝对不可能活着与世明见面了,更别说什么里应外合。
“本王来迟,长公主失礼了。”
宋挽之正在沉思,原本拿起茶盏想压压惊,正好洛风栖忽然出声走了进来,吓得她手劲儿一抖,茶盏瞬间掉了下来。
她下意识的想弯腰想捉住,奈何晚了一拍,茶盏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