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此地的各派掌门、江湖人士以及为之鼓劲的叫好声让宋明光骑虎难下,他定定地看着夏煜手中的千重锁,沉思许久才开口道:“你这些年费尽心思,真的就只想与我一战?”
“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事事算计利害得失,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你看似正义的言辞蒙骗,甘愿在你的威压之下闭口不言!”严长老说,“你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杀过多少无辜的人,天道自轮回,你我皆一身血债,从此便不论生死,莫非你还妄想得个善终么?”
“难得,真难得,一把年纪你还能有这般少年心性。”宋明光笑得一点真情实感都没有,“可若是我偏不与你打这一场,那我手里这孩子,你是要救还是要杀?”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个情景,此刻倒也淡然。
正如大能修士在雷劫中与对手死斗,总要误伤那么些山头树木,无意中祸害人间。我这种恰好被卷进神仙打架的凡人除了细数自己短暂人生中积下的那点功德,期盼着上天垂怜别被天雷术法劈中之外还能有什么作为?
“夏家执笔仗剑,百年来绝无一人贪生怕死!“严长老也毫不犹豫替我选了条死路。
宋明光又看我:“你怕死吗?”
我反问道:“鸿雁笔是我偷来给您的,除了您,还有谁会保我?”
严长老心意已决,他潜心谋划数十年,以鸿雁书设局,所求不过是与仇人堂堂正正打一场,胜则报仇雪恨,败则身死事了。
宋明光就在眼前,严长老此刻浑身都萦绕着强烈的杀意。或许严长老他现在对鸿雁书和宋明光的名声也不怎么在意,毕竟死人身后名都是活人给的,先杀人再毁誉同样轻而易举。
只是宋明光到底为何不愿迎战?
蹲在石壁上的严十突然放声高喊:“到底打不打啊!身为鸿雁书书首还磨磨唧唧!真像个老娘们!”
如果我是宋明光,绝对第一个弄死他。
宋明光被严十激起的纷纷议论声包围,此时不得不做出抉择,他放开了握在手里的银蛛丝,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也突然发力将我推了出去。
我被他扔到了第二章 的脚边,再抬头时宋明光和严长老已经各自出了十数招。
严长老离开九山派后便静心于山中修行,新创的刀法名为“雪山”,这还是严十在金梅坛的牢里告诉我的。严长老自己并未对我提起过自己的武功,他和我说话时总是问我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关切之中常带着有几分小心,连声音也很轻。而除了议事厅里他震慑自己的儿子们时展现过一次威严之相,其余时候看起来都相当随性,从不强调规矩,以至于我几乎不明白严家兄弟们为何这么敬畏自己的父亲。
直到我今天亲眼看到严长老的刀。
他的刀很重,正如其名一般兼具山的重量与雪的寒意。每一招出手都带着千钧之势,刃上凝结的寒气却并不似夏煜的剑那般激荡外放,更像是覆盖在我们头顶山石之上的古老冰层,与山同生共存,时刻都在沉积着天地间的冷,却未曾有机会融化。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刀由心里的恨结成,所以格外凌厉迅猛,毫不留情,泯灭一切生机。
宋明光的在严长老这样的刀锋之下亦未显弱势,他周身内力带起的风潮也同样厚重,无形的屏障看似缥缈虚幻,却也难以突破。
他绝非一味防守,至少借着这周围跃动的火光偶尔还能让人捕捉到银蛛丝的闪光。宋明光指间的银蛛丝被内力裹挟着在二人之间穿梭削刺,时而被机关弹射出去又收回,时而顺着风急速舞动,仿佛寻找猎物致命点的毒蛇。
雪山与浪潮纠缠不休,刀光与银线轮番闪动,时而交叉时而分离时而又以身形步法踏出回旋,互换进退攻守。
风声呼啸,刀鸣铮铮,雪压不住风,浪拍不走山,双方都尚有余力且未有破绽,一时胶着难分高下。
以我的眼力仅仅能够窥见外像,就已觉得惊心动魄,可这样的武功境界却又令人心驰神往。
难怪一直以来秘籍与神兵就是武者不惜代价也要争夺索求的东西,前来此地的那些掌门掌家,或许也坚信着千重锁里有这样的宝物。而这般高手对决或许一生再不会得见,不论自己修为如何,看上这一场,进益绝不会少。
此时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已被战况攫取,心情随着二人的招数跌宕,惊呼叫好都是此起彼伏,无暇分心旁顾。
这二老的战局旁人无法插手,无论什么结果,都只能接受。
我也不知道严长老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输了,还有没有给其他人安排后路,他们分出胜负之后这里局势如何,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本来这些都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我就应该静静等待一个结果,偏偏我又看见严九就站在第二章 身边,紧张地盯着场上正在搏命的二人,额头上挂着豆大的冷汗。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完全没发现我在看他,其他人也没有。
刚才被宋明光摔在一边,我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去看他们神仙打架,其他人也都被他们吸引,没有想起来扶我,我这时候就还是倒在地上,没人注意我。
简直是天赐良机。
我悄悄伸手把还挂在脖子上的那根银蛛丝取了下来,将这一根线在我的两只手上分别绕了几圈,中间留出一截。
然后我站起来,尽管动作很慢,还是引得第二章 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用右手捂着左臂,轻轻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