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锐处理完两个人的财产,再次回到淮市时,母亲一家刚刚用完晚餐。妹妹苏琼正在看电视,看到他回来,转身跑回自己的屋子里,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不知房檐上的灰尘有没有惊掉一层。
薛彩琴神色尴尬,看着丈夫苏建武的脸色,小声的说了苏琼一句就收了口,转而看着立在门口的苏锐,“跟景……赵景阳说明白了”
苏锐点点头,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刚刚那一幕,“恩,离婚证已经领完了。”
女人忍不接着问道:“那……”
苏锐看了看自己身上仍然还是出门的那套打扮,然而,总仿佛,有一种从里到外被剥去了一层皮囊的焕然之感。面对母亲的询问,他语气平淡,“之前住的房子会留给我,还有些钱。”
薛彩琴低着头,继续摆弄眼前的碗筷,好像那上面的东西就是她为之生活的全部意义,“那就好,好合好散,闹出去,叫人看笑话。”
坐在对面抽烟的苏建武吐了口烟气,他没有看眼前的继子,而是盯着地面上的花纹,“以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坐吃山空。”
苏锐扯了扯嘴角,“叔叔说的是,前两天,和以前的朋友联络上,对方在燕城做生意,很缺人,想让我过去帮忙,我答应了。”
苏建武点点头,不再说话,“你有主意就好。”
薛彩琴终于抬头,欲言又止的看了站在一旁的苏锐一眼,“那,什么时候走……”
苏锐启唇,“明天。”
她的眼中有不舍,忍不住侧头擦了擦有些红的眼圈,“这么急,哎,也好,在外面好好做,别给人添麻烦。”
苏锐点点头,“恩,我知道,我回房收拾收拾东西。”
僵硬尴尬的对话总算结束,离开了客厅,回到这一方独立的空间,苏锐才算得到喘息。他把自己抛在床上,神情怔怔的看着因为潮湿发霉而留下了些许斑点的棚顶。
这个房间不大,空旷的甚至有些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架衣柜。行李箱窝在角落里,没有打开。他曾经住过这里吗?苏锐的心里甚至有些许疑惑,记忆里的画面似乎总是片面和斑驳的。
晚上11点,门才再次被敲响,声音细小,如果不是房间静谧的毫无声音,甚至会错过去。
苏锐打开门,让她进屋。
薛彩琴低着头走进来,坐到床边,摸了摸苏锐的手,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的哭泣毫无声息,泪珠儿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来,眉眼间还能看出年轻时的清秀,然而此刻,都随着儿子坎坷的婚姻生活而化为愁苦。
苏锐搂着她没有说话,母亲这种以夫为天的人,大概觉得离个婚真的是天塌了。
当年父亲没了,要不是还有自己,她没准真的活不下去,现在又生了苏琼,苏锐反而不怎么担心她了。
薛彩琴抹了抹眼泪,从兜里掏出一张边角磨的有些发白的存折,想递给苏锐。
他摇了摇头,又给她塞了回去,掏出手机给她看宋哲豪宅的照片,告诉她,自己要投奔的是个十足的土豪,不会让他儿子没饭吃。
薛彩琴这才有些满意,怏怏的离开。
离别总是匆匆,苏锐下了高铁,感觉到空气中近乎灼烧般的热浪与蝉鸣,才有了一种回到北方城市的真实感。
是啊,回到。仓皇而逃的男人再一次走在这个唯二令他熟悉的城市,竟有了时空穿梭之感。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子沿着固定的道路涌向前方,仍然难以回头。唯有他失掉了三年的岁月,茫然而又无措的面对整个世界。
幸好这里有他曾经的大学时代,也有他熟稔的一切。
重新开始吧!苏锐轻轻对自己说。
......
三个月之后,苏锐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店面,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订做的全套烘焙用具已经安装妥当,他随意的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就这样靠坐在墙边,一点也不嫌身上的脏污,拿过早上做好的饭团,三两口塞进自己嘴里。
金枪鱼肉细腻滑嫩,沾着鲜咸的酱汁,糯米饭一粒粒饱满弹牙,落到胃袋里,饱腹又温暖。
忙碌令人充实,所有的积蓄,包括分到的财产,除了一栋房子,全都化为这一纸五年的租约,靠近繁华的街区,虽然租金昂贵,但是附赠二楼的空间可以用来住宿,总还是划算的。
他没有去投奔老同学,哪怕他知道对方会仗义相助,专业早就还给学校,近乎空白的从业经历也无法打动企业的hr,对方要怎么安排自己呢。
好在传自父亲的甜点手艺经过许多年的沉淀,反而越发的娴熟。不如开一家烘焙的小店,安身立命,就这样静静的生活,情也好,爱也罢,时光终究会让一切都平息的。
晶莹的的阳光从二楼的飘窗上穿过,照射在新洗的床单上,留下生活的味道,平凡,自在,一切,都是新的。
他眯着眼,拿出手机给自己和崭新的工作间来了张合影。
图片几乎是发出去,手机就在不断的响起信息的提示声。最心急的家伙更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苏锐按下接听键,听着电话里宋哲讶异的问自己什么时候来的这边。他回说自己以后要在燕城定居,对面的友人立马大呼小叫问自己在哪里。
苏锐惬意的发出笑声,把位置发给对方,顺便答应晚上的聚会。离婚当然伤心,但他终归是个男人,即便朋友们愿意接纳包容他的失意颓丧,他却无法放纵自己至此。
因为,最狼狈和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