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食盒走到门前,颜珋推开木门,看到环抱长剑,背靠墙壁的庚辰,将食盒往前一递,顺便人也凑过去,笑道:“北冥妖鱼,我亲手做的,尝尝看?”
庚辰侧过头,金眸对上颜珋。
两人的距离极近,清冽的气息若隐若现。
颜珋眨了下眼,单手覆上庚辰的肩膀,倾身靠得更近。不想被剑鞘抵住胸口,低头看看,不得不放弃方才的想法。
“真这么小气?”
庚辰挑眉不言,继续用剑鞘推开颜珋。直至“安全”距离,方才对他颔首,提起食盒告辞离开。
颜珋站在客栈前,看着庚辰的背影,眼珠子转了转,玩心顿起,以灵力传声道:“这份情我领了,这两天忙,等我有空再好好招待你。卧室里如何?”
庚辰突然一个踉跄,转头看向颜珋,满脸的愕然,整条龙变得僵硬。
颜珋笑弯双眼,对庚辰招招手,当场送出一个飞吻。
“扫榻相迎啊……”
几个字如有魔咒,堂堂应龙差点当场冒烟,迈开长腿脚步飞快,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客栈二楼,y-in兵们在窗口探头探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有的嘿嘿笑两声,张嘴想要调侃,被一巴掌扇在脑后,正准备发火,回头见是连长,不得不缩起脖子,把狂涌的黑气收了回去。
颜珋回到客栈,木门在他身后关闭。
伴随一声轻响,黄粱客栈再度与外界隔绝。
脚步声沿着木梯向上,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片刻后,黑气弥漫整条走廊,充斥y-in兵的狂喜和煞气。
两只小狐狸被留在一楼,雪白的一只满是好奇,实在抵不住好奇心,纵身跃上柜台,伸长脖子向头顶张望。
火红的六尾对外界毫不关心,始终蜷缩成一团。在九尾离开后,她一直是这副样子。想起九尾之前的态度,更是让她感到不安,好像脚下踩空,即将要跌落高处,失去所依仗的一切。
第19章 噩梦
黄粱客栈二楼,颜珋合拢房门,转身来到屏风前,轻触吊在架上的铜铃。伴随着清脆铃音,袅袅青烟自香炉腾起,中途聚拢,似瀑布流淌,最后在铜盘中汇聚,描绘出一幅朦胧的群山景象。
本就宽敞的房间,在铃声响起之后,屋顶挑高将近三层,墙壁自动向两侧折叠,数间客房全部连通。
六扇屏风自边缘延伸,一扇接一扇凝实拼接。空白的扇页被黑气笼罩,呈现出一幅幅战场厮杀的惨烈画面。
数十张木床或并排摆设在地面,或以吊索悬于半空。y-in兵合衣躺在床上,枪、刀放在枕边,触手可及,随时可以拿起来作战。
最后一名y-in兵入梦,连长和老人齐齐向颜珋抱拳。
颜珋微笑颔首,手腕轻动,室内铃声大作,由缓至急,犹如暴雨降临。
屏风上的画面开始变换,一帧接一帧闪过,幻灯片快放一般,近乎留下残影。中途突然定格在一片山谷,山谷外纵横排列堑壕,士兵光着膀子挥汗如雨,挥舞着锹铲,不断将堑壕加深。
更远处的县城,一队队日本兵登上卡车,步枪和迫击炮之外,更有两门重炮。炮口张开,遥指守军阵地方向。
大战一触即发,死亡即将来临。
颜珋二度敲击铜铃,铃音交叠,逐渐变得规律。
驻足在屏风前,目睹y-in兵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他并未如往昔般转身离去,而是移来一只木椅,退后两步坐到椅上,隔空取来一枚银铃,预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异状。
霞市,傅宅
傅明正从噩梦中惊醒。
梦中,他重回几十年前的战场,重复自己曾做过的一切。像藏在暗处的鼠辈,避开所有人,将情报送入县城,亲手送军中上下走上绝路。
炮声轰鸣,震耳欲聋。
他藏在堑壕里,看着远处的阵地不断腾起黑烟,看到一队伪装过的日军摸上阵地,在团长下令准备战斗时,突然从背后拉开枪栓。
他以为自己忘了,可时至今日,他仍能清晰回忆起团长当时的表情,震惊,不可置信,最终尽数化为愤怒和仇恨,拼着最后一口气,抡起枪托向他砸来……
傅明正睁开双眼,盯着彩绘屋顶,大口喘着粗气。
j-i,ng美的花纹突然扭曲,变成一张张狰狞鬼脸,黑洞洞的双眼流淌出鲜红的血泪,嘴巴张开,现出骇人的獠牙,对他嘶吼咆哮,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来人,快来人!”
傅明正脸色惨白,四肢不能动,手边的呼唤铃也滚落在地。铃上的白线距离不远,他却无论如何也拽不过来。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大声唤人。
“人都死绝了吗?来人!”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即将崩溃时,门外终于传来一阵响动。身材高大、容貌憨厚的护工推开房门,看到满脸大汗的傅明正,诧异道:“先生,您哪里不舒服?”
“快,带我离开这里!”
“先生?”
“我说带我离开这里!立刻!”
傅明正气急败坏,大声吼叫。护工不敢再迟疑,迅速推来轮椅,将傅明正抱到上面。
“走,快走!”
傅明正不断催促,眼底都有些发红。
他着急离开房间,摆脱可怕的“幻觉”,根本没有发现,护工握住轮椅的手不再厚实,刹那变得枯瘦,手背暴起青筋,右手食指和小指都被弹片划掉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