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把李子,往田里一抛,翘着胡子笑嘻嘻道,“接着!”就走了。另几个人也跟着走了。
大头妈拉住陈华说:“叫他们走!咱两个坐会儿,腰酸背疼的!”说着,她脱下一只鞋垫在石板上,哎哟一声坐下了,两脚相叠着搁在青草里。陈华是个老实少话、干瘦的中年妇女,自从她没了女儿,人更加没有精神。
“你这两个女人,快手快脚,个人的栽完又开始出去捞钱啦!”伏珍妈挤着细细的眉眼说,又问道,“多少钱一亩?”
“便宜,三十块钱,不管吃!”大头妈手里掐着青草说,“你去年挣了那么多,还眼羡我们!”
“你给我的?盖个房子欠了一屁股债,听你说风凉话!”伏珍妈回击。
“好好好,这个女人我不跟你纠缠!”大头妈皱着鼻子,眉眼却全是笑,向云良妈道,“这女人栽秧在咱湾一等一,找你栽的人不少吧!”
“啊,不少!栽了一二百!”云良妈开着玩笑说,问她,“明天打麻将不?”
“哪儿打得成,活儿一大堆!”大头妈道,“哪跟你一样,男的是老板,女儿上大学,打牌老赢!”
云良妈把挤在一堆儿的秧把子甩开打匀,说:“瞧三娘说的!你儿子不是大学生呐?”
“我儿子的大学生咋能跟你女儿的大学生相比?差得十万八千里!”大头妈淡淡说。大头的大哥小安考了专科,云良的大姐却上了重点,虽然村里就这两个大学生,大头妈仍觉得不够光彩。“小安上的警校,那可不一样!”云良妈笑道。
陈华一直没有吭声,眼睛盯在伏珍身上一眨不眨的。伏珍偶然抬起头,碰到这道热切的目光,对她一笑。于是陈华问道:“伏珍,回来帮你妈栽秧啊?啥时候回来的?”
“今天。”伏珍扬起头答道。陈华哦了一声,眼睛仍是火辣辣的在伏珍身上流连。伏珍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栽秧。
大头妈轻声笑道:“伏珍越长越好看了,婆家待你还好吧?”
伏珍小着声儿道:“我婆婆人还可以。”小孩向来对大人们的谈话不感兴趣,若是某一部分的谈话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会粘在大人身边,昂着头,不时拉扯大人的衣角,表达自己的疑问,直到招来一顿不耐烦的喝斥为止。云良和亮亮大概对这些谈话都不怎么感兴趣,两人在各自的田里都忙的满头大汗!
“大娘,大佬啥时候走的?”云良妈问道。
“前天。”陈华回了神儿,声音轻飘飘的,说,“栽完秧走的。”
“我大佬真是的,”云良妈道,“兴个工不就好了?你们那些田要不了两天半就栽得完,免得我大佬来回跑,多麻烦!”
大头妈笑道:“你嫌麻烦,人家不嫌哩!瞧一眼也是好的!”陈华对这类玩笑处理得淡然,并没作多大反应,只抱了膝盖,两眼向远处的山湾看着。
大头妈歇够了,站起身,把鞋套在脚上,拍拍裤腿道:“晌午啦,你们还不下班?走喽,回去烧饭!”陈华也站起身,同她一块走。
等她俩走远了,云良妈才跟伏珍妈小声道:“唉,陈华也够可怜的!儿子没生出来,倒丢了个女儿!”
伏珍妈皱着眉头道:“十七八岁的女儿,跟花样儿,出去就没了,任谁也受不了。”
“先前是苦着一张脸,现在脸上连表情也没了,呆呆愣愣的,心是伤透了!”两个女的边忙着自己田里的事,边替陈华感伤着。云良默不作声的听着,他想起了二佬,去了北京炸油条,再也没回来。
吃了晌饭,半个下午的时间,妈跟云良就收了工。妈手里提了三四个多出来的秧把子,跟云良一前一后走着。银子的爸妈在田里栽秧,妈笑道:“还没栽完呐,这几个秧把子给你们!”说着,将手里的秧把子打到田里。银子妈笑道:“那真是谢谢,你的都栽完了?”
“还差一个秧底!”
“哈,那好商量!”银子爸抹了把脸上的汗珠,说,“这么手快脚快,想跟你比个赛,你不动声儿不动气儿栽完了,又好出去捞钱啦!”
妈也笑道:“瞧表兄说的!就兴你出去捞,不兴别人出去挣两个哇?”
“别理他!”银子妈笑道,“一张贫嘴!”说着,在胳膊上、腿上连拍几把。
妈问道:“这里有蚊虫?”
“啊,水棵子田,蚊虫多得悬!”银子妈呸呸往手心里吐了几口唾沫,往蚊虫叮咬的地方涂抹着。
云良见妈站在田埂上聊得起劲,跟妈说:“我先回去了。”到门口遇见三爷,他挑着秧把子咚咚地来,瞧见云良,一张黑脸嘿嘿笑道:“云良,秧栽完啦?明朝给爷栽!”不等云良答应,挑着挑子咚咚地去了。
晚上,云良跟妈坐在房里看电视。云良把一双手伸到妈眼前,笑嘻嘻叫妈看。妈也笑着把手伸出来,跟云良并排放着。四只手栽了五天秧,都黑呼呼的,指甲盖里灌了一圈黑泥,大拇指和食指也叫田里的泥浆渍起了一片褐黄的斑圈,小腿肚以下的部分跟上了铁锈一般,怎么都洗不掉。
云良搓揉着手脚上叫水淹皱了的皮肤,妈从提筐里拿起剪子给云良剪指甲,又把云良的手握着,拿手掌跟云良的手掌贴着,笑道:“云良,咋长这大个手!”又看了看他的脚说,“脚也大!哈哈,手大抱金砖!”云良笑嘻嘻的说:“你还说我只有一个螺,一螺穷!”
惊险
这时,外面响起摇门声,狗立刻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