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腿上也都被碎片划破,渗出殷红,宛若在他白净的衣襟上作了一幅艳丽的画。
陆鸣缓缓贴上江其琛的脸,他的手本就冰凉,却还是被江其琛面上的温度寒的猛颤了一下。
他的身体……好冷……他是死了吗?他终于死了,他死了我就能解脱了,可是为什么,我这么痛……
我让他在这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夜,我不管不问,我伤他恨他……
他死了,我该开心的,这是他应有的惩罚,是他负我在先。我不过是……以牙还牙……
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连江其琛冰冷苍白的面容都模糊了起来。
眼睫微颤,一串滚烫的液体,顺着陆鸣刀削般的下颌滴落。
他竟……哭了?
从前在影子无论多艰辛的训练,他没有哭过。江湖杀伐,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他没有哭过。被江其琛言语中伤、废去武功时,他没有哭过。在寒冰床上生不如死时,他也没有哭过。
陆鸣从前绝情绝性的时候,尚未掉过一滴眼泪。后来他断心忍性,也未曾哭过。
可今日,不过是他一直恨着的人死了,他竟落泪了?
几个下人站在门口,不敢进也不敢走,俱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少爷坐在地上默不作声的掉眼泪。
叫他们让江阁主自生自灭的是三少爷,这如今江阁主快不行了,火急火燎跑来对着他哭的也是三少爷……
这到底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啊……
看了片刻,有个胆子大的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个……三少爷……您还是先别哭了,再不喊大夫,这江阁主就真要断气了……”
泪眼朦胧的陆鸣浑身一震,他想起了什么似的,颤着手探到江其琛的鼻间,微弱冰冷的气息缓缓拂到他手上。
陆鸣颤抖着吸了一口凉气,一把将浑身冰冷的江其琛从地上抱了起来,声音嘶哑:“喊薛神医来!”
把江其琛放到床上,陆鸣恶狠狠的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还觉得不够似的跑到柜子里又取出两床,一股脑的将江其琛捂了个严严实实,自言自语道:“江其琛你给我听着,我不要你的命,你欠我的,光凭你这条烂命还不起!”
他说着,余光瞥见门口瑟缩的几个人,怒声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把炉火点上!”
陆鸣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此刻虽然言辞激烈,但那模样看起来颇像一头受了伤的小兽,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可又偏生出一股子软糯之气。
薛神医来的很快,他扛着药箱刚进门,便差点踩着一块碎瓷片。他眼疾脚快的往后一闪,惊叫道:“哎哟,这儿是怎么着了,拆房子?”
陆鸣看见薛神医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揪着他的领子把人按到床前:“你快看看他。”
薛神医先是惊愕的看了一眼陆鸣,而后又将目光落在江其琛煞白的一张脸上,他一把掀开裹在江其琛身上的被子,那一身的血色便映入眼帘。
“这是你干的?”薛神医扭过头诧异的看着陆鸣:“这才过了多久,你们俩就闹掰了?”
陆鸣一言不发的沉着脸,但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江其琛。然后他看见薛神医三两下解开江其琛的衣服,江其琛胸口上的那个血洞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同多日前被冷箭射穿的伤口重合在了一起。
薛神医凝眉号脉,片刻后厉声道:“你若是想要他的命,便该迟会儿找我。不说多的,再晚一炷□□夫,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他。”
听了他的话,陆鸣心里一慌,先前一直绷紧的神经突然就断了,他脚下一软便摔坐在地上。几个下人见了状要来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
陆鸣颤着手抓住薛神医的袖口,刚刚哭过的双眼一圈血红:“你救救他……”
薛神医见陆鸣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些旁的话刺激他,便一边施针一边说:“冷箭伤口本就容易反复,我当日不是给你留了药么,怎么到现在都没好全?这也就罢了,左不过多养些日子,你倒好又添了一刀,你跟他多大仇?这腿上的毛病犯的也是时候,本来不深的伤口都能让他血流不止。这屋子又这么冷,再给风一吹可不就成催命符了么?”
陆鸣兀自抓着自己的前襟,水蓝色的衣衫被他大力的揪出一片褶痕,可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喘不过气。心里像是被灌满了冰碴子,稍微一动便大把大把的掉落出来,转瞬便将他整个人冻的僵硬,寒的发疼。
“哎,别傻愣着了。”薛神医递了个小钳子给陆鸣:“踩了一脚的碎碴子,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你去给他挑出来。”
陆鸣如梦初醒的接过钳子,他坐在床尾小心翼翼的捧起江其琛的足踝,下一瞬便被入目一片血肉模糊刺痛了双眼。
江其琛的脚底被碎片割的不像样,有几块锋利的瓷碴深深的嵌进他的血肉中,陆鸣握着钳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这一生从未觉得有什么事情是难以做到的,五年前有一件,那便是想死死不成。如今,又有了第二件,便是他下不去手。
“不行,”陆鸣挣扎了半天,泄气的说了一句:“我做不到。”
薛神医正拿着针缝合江其琛胸前的伤口,闻言也头也没回,淡声道:“那你喊个下人来弄,就是这下人粗手粗脚的,别再给他弄的伤上加伤。”
陆鸣手上一顿,狠狠的在下唇上咬了一下,一声不吭的握紧了钳子。他尽量下手轻柔,快准狠的将那些瓷片挑干净,生怕弄疼了江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