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点,天刚亮,侯卫东的手机便吼叫了起来。晏道理的声音出 现在耳边:侯镇,九社王麻子的爸爸过世了。他们家昨天晚上已经偷偷 埋了,你看怎么办?”
赵永胜、粟明、侯卫东、刘坤、唐树刚、苏亚军、欧阳林、付江得 到消息很快来到小会议室。听了红坝村的情况汇报,赵永胜道:侯镇长 是社事办分管领导,又是红坝村的联系领导,红坝村的事情就由你全权 办理。我只提一个要求,头三板斧一定要硬过去,做一个榜样出来。如 果软下来,以后麻烦事情更多。”
粟明态度也很鲜明,道:长痛不如短痛,下决心把尸体挖出来。 如果今天不挖出来,以后死了人大家都在晚上埋了,殡葬改革就成了白纸空文。”
刘坤看到侯卫东焦头烂额的样子,心道:侯卫东这回算是倒霉, 分管这一项艰巨的工作,做好了是应尽之责,出了事情就要承担领导责 任。”相比之下,副书记排序靠前,提职的机会多,责任却不是太大。
侯卫东实实在在地感到了工作压力。岭西人向来讲究人土为安,已 经入土却要被强行挖起来,自己想起来也觉得于心不忍。但是除了挖起 来这个办法,别无他途。他暗道:今天运气不好,如果这家人有钱,也 就不存在挖起来这样的烂事。”
他又给自己宽心道:这家人既然借不到五千块,说明人缘也一 般,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想通了这一点,侯卫东态度坚决地道:赵书记、粟镇长,我决心 已下,即使困难再大,尸体也必须要挖出来。”
赵永胜知道事情的难度,他给秦钢打了一个电话,道:秦所长, 昨天辛苦了。哈哈,你们比机关干部有威慑力,今天还要请你出马,红坝村又死了一个人。”
也不知秦所长在电话里又说了什么,赵永胜笑容停了停,犹豫片 刻,这才道:行吧,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放下电话,赵永胜交代侯卫东道:我给秦所长说好了,派出所今 天全体出动。你在现场的时候尽量依靠秦所长,一句话,事要办好,不 能伤人。”
“欧阳主任,你马上发通知,每个办公室只留一个人值班,其他人 全部跟着侯镇长到红坝村。 “唐镇长,你去帮着侯卫东。”
唐树刚为难地道:今天下午安监局要来检査,我要去参加。”
上一次出事故以后,安监局责令各石场停工整顿,检査合格以后才 能复工,这也是一件大事。而另一位副镇长钟瑞华在县里开会,副职就 只有副书记刘坤。赵永胜点了刘坤的名字,道:刘书记跟着侯镇长一起 去红坝村,你要负责做好思想工作。”
曾强从门外走进来,对在座的领导道:我已经联系了民政局李科 长,民政局启尸队已经出来了。 “
形势逼人,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粟明给侯卫东加了一把油,道:侯镇,你要打消顾忌,我们是执 行县政府六号令,是执行公务。道理在我们手里,村民们翻不起大浪。 只是要注意现场控制,尽量将矛盾降至最低。”
侯卫东知道退縮不得,开始安排工作,道:苏主任,你先带着几 个人到红坝村,去做当事人的思想工作。我带着机关干部随后就到,曾主任在这里等着民政局的人。
“付江,你把村社干部组织起来,做好分化和劝解工作。”又交代了些具体的事情,苏亚军、付江、程义琳等人就先去红坝村。随后,侯卫东就站在机关大院里组织机关干部,杨凤拿着点名册,大声地点名。
等到派出所四个正式民警和三个联防员到齐以后,四十多人的队伍 奔向红坝村。
红坝村这一家当事人与李木墩家里相比,显得人多势众了。小院子 里站满了人,有的讲道理,有的耍泼,轮番在镇村干部面前表演。侯卫 东进屋时,苏亚军嗓子已经嘶哑了,晏道理满头是汗,在一边不断地帮 腔。可是从他们的脸色上看,显然没有将当事人说服。
大队伍到达以后,杨凤等几个女同志,发挥了牙尖嘴利的特长,挤在了当事人的院子里,与当事人的亲戚们打起了口水仗。
政策已经宣读了无数次,现在争论其实已经没有了意义。侯卫东没 有过多说话,他站在院内,等着民政局组织的启尸队。
昨天夜里,住在空荡荡的粮站平房里,想着木板上在风中飘动着的 发丝,他竟然有些心悸。计划生育和殡葬改革,这关于生和死的两个问 题都是基本国策,按时髦的话来说,这都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事情。 可是这种大好事到了基层,需要直面矛盾的时候,处理起来就异常艰 难,其艰难程度书斋干部难以理解。
侯卫东在心里暗道:好多报刊都说乡镇干部是土匪,可是有谁能理解乡镇干部的难处? “
税制改革以后县乡财政分灶吃饭,乡镇责任大、权力小、财力弱。
为了维持基本开支,镇政府就将提留统筹看得很重。驻村干部的主要工 作就是收钱,由于这种工作关系,驻村干部多数与社员关系不好。
在一片嘈杂声中,民政局的启尸队终于来了。启尸队也不是正规队 伍,是民政局为了殡葬改革而临时组建的,人员来自在殡仪馆干活的民 工。民政局给了他们优惠价,从地里挖一具尸体,每人补贴一百块,而 当地也要配套补贴一百块。也就是说,只要走一趟,每人就能有两百块 钱的收入,这在益杨也算是高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