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朱诚破天荒地参加了早朝。说起明代的早朝,程序繁杂,流于形式,不仅大臣烦,连皇帝也烦,所以明神宗继位以来改为每月逢3、6、9上朝。每逢朝会,大臣须在寅时(现在凌晨3点)赶到宫门,卯时(现在凌晨5点)听到鼓响,进入宫门,依次经过金水桥,在殿前的广场整队,四品以上的官员进入太和殿与皇帝共商国是,其余官员只能在外面候着。
朱诚这些天寄住在皇宫,不须要起得太早,但小孩子缺觉,早上依然是昏昏沉沉的,山呼万岁后,就倚在一个蟠龙柱旁,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百户是六品武官,按说是不能进入太和殿议事的,但一来锦衣卫是皇帝亲军,负有拱卫皇城安全的职责,二来今天商讨的是对于朱诚的惩罚,所以破格让他进殿。
一番礼节性的奏对过后,一名御史突然发难:“启奏万岁,臣今天要弹劾朱诚犯下君前失仪之罪。”
天启皇帝朱由校问道:“朱诚今天又怎么了?”
御史道:“今天万岁恩准朱诚进殿听事,他不思报效君恩,竟当场打瞌睡。如不惩治,万岁颜面何存,朝廷颜面何存?”
在御史提到自己名字时,朱诚一个机灵,醒了过来。不过,当时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没有插嘴,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
御史话音刚刚落地,朱诚立刻跪倒在地,道:“万岁,微臣没有打瞌睡。”
御史手指都快点到朱诚的鼻子了:“你还说没有睡觉,你刚才眼睛都闭着了,还敢说谎。”
朱诚手往上一抬,抓住御史的手指一拧,“咯吧”一声,御史的手指竟被他生生地拧断了。朱诚虽然是小孩,但与朱由检,还有一百多名锦衣卫一起训练,力气要比一般的小孩子大。
这名御史知道这是太和殿,不能惨叫,否则君前失仪的罪名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竟忍着剧痛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从额头滑落。
大殿里非常安静,这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几乎被所有人听见了,众人心里真是一阵胆寒,这朱诚真猛,在太和殿这样庄严肃穆的地方,竟然是想打就打,亏得不是自己上前去弹劾的,否则即使治了朱诚的罪,这断指也回不来了。
朱诚指着御史怒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万事有皇上裁决,什么时候轮到你发问了。你难道不知道臣子的本份吗,万岁准你说话,你才能说话,万岁没让你说话,你就只能闭嘴。”
朱由校心里这个乐啊,这个断指的御史天天在金殿上啰嗦个不停,就像一只大头苍蝇,偏偏每句都站在理和礼上,让你还生不得气。今天被朱诚这么一治,正好出了这口恶气。
众大臣不敢找朱由校和朱诚的麻烦,眼睛盯着首辅方从哲,希望他出头。
方从哲是内阁首辅,百官之首,这时当然不能做缩头乌龟,只好出班跪倒,启奏道:“万岁,朱诚年龄虽小,但也是六品官员,当廷殴伤御史,恐怕有伤天和吧。”
朱由校装模作样地问道:“朱诚,你对此事有何解释呀?”
朱诚道:“万岁,微臣刚才气愤这位御史大人不守为臣之道,居然敢抢万岁爷的风采,用手指着微臣的鼻子。我用手一挡,谁知这位御史的手指比面条还脆,居然断了,罪过、罪过。臣是个粗人,手上没有分寸,臣愿意赔他一钱银子的医疗费。”
方从哲心道:“瞧吧,你们都说朱诚做事莽撞,不计后果,其实,他心机深沉,做事滴水不漏。你们说他是大明第一猛人,我看他是大明第一妙人啊。”
朱由校点头道:“嗯,你的鼻子只有三个人指过,一个是神宗显皇帝,一个是光宗贞皇帝,还有一个就是朕啦,这御史指你鼻子,确实是大不应该。不过,你年龄虽小,却宅心仁厚,愿意赔银子与他和解,想来御史应该是很高兴的。”
御史鼻子都气歪了,手指断了只赔一钱银子,还不够医生的路费呢。不过,朱由校说,点过朱诚鼻子的三个人都是皇帝,看来在这件事上,自己确实没有和朱诚较劲的资本,所以只好笑了一下,表示接受。不过这脸上的表情是异彩纷呈:一边呲牙咧嘴,那是痛的;一边泪流满面,那是气的;一边嘴角上翘,那是装的。让人好生奇怪啊,这么复杂的表情,御史大人居然能做得出来。
方从哲本来就不想追究这件事情,见当事人都退缩了,也就不再纠缠,回班站好。
另一名御史不干了,被人这样欺负,以后什么面子都没有了,还怎么好意思假借弹劾的名义敛财呢。
他出班跪倒,启奏道:“万岁,还没查证朱诚有没有打瞌睡一事呢。”
朱由校早就看见朱诚睡眼惺忪,哪里不知道他正在打瞌睡呢,本想借着断指一事遮掩一下,没想到大臣不依不饶,只好无奈地问道:“朱诚,你有没有打瞌睡呀?”
朱诚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没有,绝对没有。”
朱由校哈哈一笑,道:“国诚是神宗显皇帝看中的义孙,怎么会做这么没品的事呢,好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御史跪在地上不起来,道:“恳请陛下让臣问朱百户几个问题。”
朱由校只好答应。
御史站起身来,刚想用手指着朱诚的鼻子,却瞥见断指御史,只好强忍着伸指的欲|望,道:“你刚才说没睡,那在朝会时,你有没有闭眼睛。”
朱诚坦然承认:“没错,我确实闭上眼睛了。”
御史刚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