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他会爆发,可他口吻还是十分镇定:“我需要说什么?你想听我说什么?”
看他这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我却要有点恼火:“你不高兴就直说。”
方微舟皱了一下眉,冷淡地看我。他道:“好,我不高兴,这样你满意了?”
我道:“因为王任说的话?是不是?”
方微舟没有说话。我说下去:“当时我正在胡涂,这是事实,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
方微舟打断:“别说了!”
我不肯停下:“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开,直到现在。我每天想到自己做过的事,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想不清楚……我不该对不起你,不管你怎么想,我绝对也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方微舟垂下目光:“够了。”又说:“我说过了,我相信你。”
我听了,心头更紧涩起来:“不,你说的是你会相信我,但是直到现在,你其实一直也不能相信了我吧。”
方微舟迟迟不说话。片刻后,他抬眼看来,突然问:“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是不是?”
我一时听不懂,然而脑筋一转就记起来,马上知道他说什么。我对着他,心跳霎时快起来,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这一阵的麻往下爬到脸上,陡然烫起来,整个人也非常僵,动不了。我没有回答,但算是一种回答了。
方微舟道:“我一点都不想知道细节,但是知道了怎么可能不去想!还要怎么样做才能够当作没有发生?事到如今,你还想我怎么做?”
我感到苦涩:“是我不对,对不起。”
方微舟却仿佛不想再听见这样的话:“够了。”
我不说话,可是心里有什么在动摇着。谈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谈了,然而这样下去永远也不会真正和解,以后再听见说到这方面的事,不仅他痛苦,我也同样难受。
方微舟似乎真正不肯谈下去了。他别开脸:“我累了。”就要掉过身去。
我脱口而出:“你累了,难道我不累?”
方微舟顿了一下似的。他没有说话,可是转头过来,牢牢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心里非常混乱,有句话几乎就要说出来。这之间的气氛不能更窒息。沉默仿佛有形起来,重重地压下来,不断地推挤着我,大概也折磨着他。
方微舟的神情逐渐地凝重下来。我感到心口无比沉重,好像不能再承受那一直以来的郁闷了。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我的。我呆了一下,还是看着方微舟。他并不动,脸色也没有变过,可一时好像看不清楚。手机已经响了好几声,不知道是谁,不肯死心,非要等到被接起来不可。我仓皇似的接了。
“喂?”
那边是一个有点熟悉的妇人声音:“喂?萧渔吗?喂?是萧渔吧?”这口气带着一点著急。
我道:“我是,妳是……?”
“我是李阿姨,你没事快回来,你妈送医院了!”
李阿姨是住我家对门的邻居,向来很帮忙照应母亲的生活。我先听见说母亲住院,愣住了,可是脑筋好像钝了似的,怎样也转不动,仿佛她说的话是天方夜谭,完全不能理解。
她说:“你有没有听见?她傍晚那时昏倒,现在送进加护中心了,医师说不太好,要我找家属,唉,这电话里说不清楚,反正你快回来吧。”
怎么会?究竟什么情形?我想问,可是怎样也问不出来,整个脑海里都是最坏的情形。这一时,我倒又想起父亲死的那时候。
那边电话挂了。喀嚓的一声,我才像是惊醒了。我怔怔地看向前,方微舟已经走近过来。好在他抓住我的手,不然手机就要摔到地上。
“谁打来的?”
听见他问。我说:“李阿姨……住我家对面的。”顿了一下,又看他:“我妈送医院了。”
方微舟似乎也没想到:“怎么会?”
我摇头:“不知道。”又说:“我,我必须回去一趟。”可是感到一片混乱,完全慌了手脚,好像不知道要怎样决定事情。我看看方微舟,他还是看着我。他握着我的手,可是我突然感觉不到他手心的温度,或者是因为整个人好像迷迷糊糊的。
方微舟突然喊:“萧渔。”
我顿了顿,又呆了几下,霎时真正清醒起来,连忙掉过身走开:“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去。”
方微舟赶上来,却一把拿走我的车钥匙。他道:“我跟你一起去。”
我向他看去,还没开口,又听见他道:“你这样子不能开车。”
我是什么样子,完全不知道,然而也根本想不了事情。我反正点头。
方微舟开了我的车子上路,我坐在车里,想着母亲,只觉得心里很混乱。突然方微舟说了什么,一次听不清楚,第二次才明白了——他问我母亲正在h市的哪家医院。我呆了一下,连忙打电话给李阿姨。
李阿姨还在医院办手续,刚刚她打来,母亲才送上加护中心。我感到有点害怕问起母亲的状况,也还是问了,她却一样说不清楚,知道我正赶回去了,便说在医院等我。挂下电话,我感到全身力气仿佛用尽了似的,无比疲倦。
夜深了,所有见到的几乎黑黝黝一片,不贴着车窗根本看不清楚外面,只有黑,可怕地倒映出我的脸,发呆的一张脸,突然觉得很陌生起来,好像这不是我。在那张脸上偶尔会划过几道的光影,表情十分扭曲。
我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看什么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