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内的厕所和宿舍里有着一样的装潢,统一的黄漆木门,看上去就像什么木材废料临时拿来遮了个羞。陈彦隔着抹布拧开门把,垂眸看着厕所里那个灰蒙蒙的影子,昏黄的照明灯从他肩上掠过坠进水泥刷出的隔间里,被反绑着双手的少年蜷缩着,瞪着眼睛流露出一副惊恐的神情。
他的嘴被堵得相当严实,整个人的面色发青,看上去就像被关了不止一个小时。
“真可怜啊,”陈彦蹲下身,用手抚摸着少年干皱的眼皮,“真可怜啊,就这么被放弃了。”
他看到少年浑浊的瞳孔中滚出大滴的泪水,浑身颤抖着,纤细的脖颈仿若枯萎的花枝。他打开了厕所里的灯,让少年看清苍白的瓷砖和冰冷的水泥墙,而后起身向后退了半步,关上了厕所的门。
细碎的呜咽声穿过单薄的木门,仿若里面囚禁了一头懵懂的幼兽。
陈彦环顾着四周,视线越过斑驳的水泥墙停留在走廊另一端的仓库上。他搬了几个旧柜子垒在一起堵死了木门,看着凌乱的木屑沉默了半晌,突然感觉到拇指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借着昏黄的光晕,看到大拇指的指腹上扎了好几个木刺。
那是些细小的、尖锐的木刺,就像是仙人掌幼稚的报复。
陈彦拔了一根,看着指腹上留下的黑点沉默了半晌,抬手又将厕所门前的那几个旧柜子搬了下来。
他没有一丝半毫的犹豫,越过堆叠的杂物拉开了那扇粗制滥造的木门。他在厕所明亮的顶灯下对上少年溢满泪水的视线,随手拧开水龙头,在轰鸣的水声里掏出口袋里的电棒,直接砸进了少年纤细的脖颈。
他听到细小的电流声,和骨头断裂的闷响。
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有时候只需要一个下定决心的时间。陈彦握着电棒在对方的太阳穴上补了几下,而后站起身,借着水龙头的冷水清理掉了指腹上细小的木刺。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抹布擦干净电棒,把那个刚使用过的凶器装回了口袋里,顺手关掉了厕所的照明灯,合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钝击带来的麻痹感还折磨着他的右手,拟真度大概是这个枯燥的游戏唯一值得夸奖的地方。
某种程度上,陈彦确实不大喜欢箱庭这种近乎于刻板的游戏套路。终端那头负责设计剧情的gm是个毫无想象力的小姑娘,再强的拟真度都撑不起硬核推理带来的疲累。
他想遇到点新的东西,比如追逐战游走怪之类的格斗元素,或者杀人诅咒恶作剧之类的恐怖情节。他想改变游戏的走向,或者说改变游戏的结局。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这场游戏了。
印桐还失着忆,对他基本够不成威胁。董天天那小子攻高血薄,离了闻秋能保住自己不ot就不错了,指望他动脑子简直是天方夜谭。夏泽兴看上去就是个拖后腿的,程明雀还是原先那个德行,小团体里就安祈是个不稳定因素,直到现在,陈彦都没看明白他想干什么。
他以为这家伙和他的目标一致,没想到安祈真的闭紧了嘴冒充新手菜鸟,安分守己地由着印桐走剧情。
这么走到最后能得到什么呢?陈彦望着地板上的灰尘有点想笑,走那么多遍能有什么意思。
他实在是受够了这场有期徒刑。
“陈哥?”
隔间外传来程明雀清亮的喊声,陈彦转过身,就看到一身色橘红大衣的小少年在门口探了个脑袋。他笑着伸出手,蜷得像个小猫爪子似的招了招,他说:“印老大开会啦,陈哥你先上来,待会我们再找。”
陈彦点了下头,随手抽了几根墙角堆着的合金杆,出门的时候拔掉了门锁里插着的铜钥匙,指腹略一摩擦,甩手扔进了堆叠的杂物里。
他反手带上门,听到锁舌回弹发出清脆的“咯噔”声。
他想着感谢您的英勇献身,希望您的死亡能为这场游戏带来些改变的契机。
……
印桐拍了拍手,把四散的众人吸引过来。
他咬了口董天天从小卖部翻出来的口香糖,再次感慨了一遍70的拟真度不是夸的。而后敲了下身后的黑板,从左侧那张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宿舍名单,指到右侧那个明显的倒计时。
“这上面就这么多东西。”
董天天翻了个白眼:“还没小卖部里找到的信息多。”
董天天招手让夏泽兴把怀里的那堆东西分下去,一边咬着手里的薯片,一边嘟嘟囔囔地解释着:“咱学校有个特例,每逢周三周五进货,所以这批货的时间基本都是新的,尤其是冰柜里的奶制品。”
印桐翻了下手里的牛奶袋子,在末尾找到一行生产日期。
“11月13日,”他说,“假设送奶那天是个星期五,上周五到这周三撑死5天,今天的日期绝对不超过11月18日。”
董天天耸了下肩:“所以‘今天’我们要么是刚开完小会,要么是还没来得及开小会。”
夏泽兴:“‘小会’?”
程明雀扬了下手里的名单册:“上一个携带大型背包去校医院住院的好兄弟,是11月15日中午登记离开的宿舍。按照咱们学校的住院频率,今天最迟不过16日,离开小会还有一天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