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其中一个能成事,自然能保一族继续繁荣。
洛阳城中,他听闻何进优柔寡断对肃清阉宦一拖再拖最后误了自己性命,而袁绍数次进谏无效后干脆与他叔父袁隗矫诏召常侍樊陵、许相,斩于刀下,而后又血洗宫廷余阉。因为杀红了眼,凡是见到面白无须者上前就是一刀,误杀者不少。
当北宫的门再次打开,里面俨然是一片血海地狱。袁绍率着禁军昂扬经过,荀彧与留在宫中的少府文官在道边注目而视。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含着笑容,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那些为非作歹的阉宦终于被彻底清除了。
荀彧低头看着宫中漂亮的地砖上落满了枯黄的叶子,袁绍拖着剑,剑上的鲜血未干滴在落叶上,明黄黄的颜色中沾了点血红,竟是那么的凄艳。他蹲下身捡了一片叶子,袁绍眼角余光瞥到了,驻足折身细看,讶然道:“哎,你是荀文若吗?”荀彧抬头相视,袁绍高兴地扶他起来,“果真是。在这儿呆着干嘛,都是杀戮气,味道也不好闻,怪恶心的。”
荀彧被袁绍一路带着出了宫,送回了他在洛阳居住的小院舍。袁绍说他正准备去接天子回宫,改日再煮酒长谈。这一走,便没再见过。许多人以为阉乱平定,汉室天下将恢复清明,却没料到何进竟招了董卓入京,已经劫持了少帝刘辩与陈留王刘协。可谓是乌云刚散,又刮起了妖风。听说那日后袁绍见了董卓,起了很大的争执,横刀威胁才安然离京回了冀州。
袁绍问他,愿为举兵讨董助一份力吗?他当时,确实心动了。可不知为什么又未当即允口。
雪依旧每夜每夜地下着,黑夜中寒风渐盛,刮骨之冷。客栈的后院中挖着一片池塘,细雪落入其中,静默无声,水面似结有薄冰,却尚未结成。
明天就能到达了阳翟城了。
荀彧突然失了眠,翻来覆去间都是四面八方涌入的杂念。他披了大裘出来,支着脸撑在围栏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雪一粒一粒的落。沉思间听到身后吱一声,转头望去,发现曹操捧着个酒坛出来了。
“好巧。”曹操有些意外,“原来你也没睡。”然后把酒壶递给荀彧,“我去拿两个杯子过来。”
荀彧掂了掂份量,这一小坛酒已经喝了一半。
曹操再出现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回避了为什么睡不着觉这个问题。
“本初动作真快,这么快已经拉拢了一片人。我还什么都没开始呢……”曹操想不好说什么,脱口把今天遇上袁绍后对比出的失意心情给抖露出来了。
荀彧笑了,“先声夺人者未必先成事。”
曹操霍然睁大了眼,“怎么说?”
“袁本初尚不能摆平韩馥,冀州不能与豫州兖州充分联合,势必不能同时兵。他说你手中无兵,他自己手里又何尝有兵?”
“确实半斤八两。”曹操粲然,举杯相敬,“那照你看,我俩谁能先集结誓师?”
荀彧没料到曹操会这么一问,默默啜饮着酒不答。
曹操忽然就扛上了,“你希望是谁?”
荀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希望我猜错了。”
曹操脑中短暂的空白过后是抑制不住眉梢眼睛的喜悦,越笑越浓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荀彧也受到了感染,两个人双手支在栏上耸动着肩低头痛快笑起来。然后曹操握住了荀彧的手,荀彧紧张了一瞬间,目光对上曹操,久久凝视着。两个人越靠越近,直到曹操迅速啄了一口荀彧的双唇。
然后……然后自然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滚到帷帐里头去了。
两个人钻在一个被窝里,额头渗着细细的汗。荀彧闭眼躺了一会儿,又忽然睁了眼,果然曹操在凝视着他。他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问道:“都过三更了,你怎么还不睡?”
曹操低落叹息,“醒着感觉时间过得慢些,若是睡了,那便是一觉到天亮……”
剩下的话曹操没有再说下去,但荀彧听懂了这里头的含意。他的目光中尽是一波又一波的潋滟,将万千情绪都沉在眼底。
曹操一激动,忍不住脱口问道:“跟我去陈留好不好?”
荀彧一怔,继而渐渐凄郁,他挪着身体挨在曹操肩头,语意忧伤地回道:“父亲已逝,兄长又去了冀州,家中的事还需要我作主,我不能不替他们考虑长远。”
曹操扯出一个笑容,用手盖了荀彧的眼睛,“睡吧……”
第二日,他们顺顺利利地进入阳翟城,荀彧脸上是即将回家的期待,曹操脸上则多了一分离别的忧愁。如果可以,曹操想一直把路途走下去,走到充州,再慢慢打回洛阳。
颍川太守阴修是位和蔼仁厚的老人,他收到蔡邕的书信嘱托后一直等着曹操荀彧到达,但超出预计时日很多天也不见人来,心中不免焦急忧虑。门仆过来禀报,说郡府外有两个带着蔡侍中文书的公子求见太守。
“快请他们进来。”阴修笑眯眯地打量着跪在地上行礼的两个人,其中荀彧是他推举的孝廉,怎么看都欢喜,“你们路上遇上什么事了,耽搁了这么久才到?”
曹操笑道:“怪我,通缉令里榜上有名,几易姓名才逃出来。”
阴修颔首摸须,从案上递过去一封信,“这是蔡公委托我写的信,你拿着吧。”曹操双手接过,信不过素绢一片,很轻很薄,与曹操却有千金之重,这是他能否顺利起兵的本钱。阴修又朝荀彧道,“你的家人数日前便到了,每日望眼欲穿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