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江晚临感觉得到他一路跑过来依旧气息未匀,然而那双宛如夜下深海的黑色眼睛是静静的,正从彼此的眸子中解读对方。时间分分秒秒地逝去,这样彼此对视了良久,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忽然门那边又传来响动,脚步声急急匆匆蔓延了进来,打断了这里的静默。
“哥哥……?爸爸?”
男人忽然调转目光,走了出去,正和进来的男孩子擦肩而过。
“爸爸怎么走了……?”
江流月一边奇怪的自语着,一边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少年,连忙走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了,哥哥?”
江晚临慢慢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后,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的,不用担心。”
江流月不领情地撇开头:
“你总是这样说。”
江晚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真的没事的,一点也不痛,只是恐怕得禁足几天了。倒是你,愁眉苦脸的。”
看到江晚临居然难得地笑了,江流月也惊喜地露出了一抹笑容,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哥哥也会调侃人了。”
室内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江晚临的目光慢慢移开,看着天花板,一晌后,问道:
“我昏迷了多久?”
“几个小时。你动了一个手术……”
江晚临微微勾了下唇角,恍恍惚惚道:
“……我感觉好像只是一眨眼,但是在这一眨眼间,我做了一个梦,一个遥远的梦……”
“可爸爸担心了你好几个小时。他在阳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我从未见过他抽烟。”
闪电般的,江晚临好像被定住了!好半天,他才顺过来呼吸,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江流月为什么会主动提到那个人?心脏有一点隐隐的痛感,他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谁知,江流月接下来又一句话,让江晚临彻彻底底地僵在了那里:
“哥哥,你真的不明白吗?”
“什么……明白……”
“其实爸爸喜欢的是你,你不知道吗?”
一瞬间,房间的空气好像都凝滞。江晚临呆了很久,慢慢回过神,非常轻而疑惑地吐出几个字:
“他喜欢……我?”
“是的。也只有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了。”
“……是像喜欢所有人一样的喜欢?”
江流月无可奈何:“爸爸不爱任何人,对我,对妈妈,对任何人——除了你。”
江晚临反复摇头:“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江晚临愣住了。这一刻,连他自己都茫然起来,反问自己:对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第一反应就选择不相信?是因为一切从不在自己的掌控中?无法选择的孤独出生,无法选择的从出生就被寄养他人,无法选择的被强制带走……他总做着准备,准备着再次被像皮球一样推到另一个人手中,他已经不敢去相信,害怕自己在好不容易习惯后会再次被迫离开!
喜欢,是一个多么严肃的词语啊。他定义的喜欢……是永远。永远只有一个人,忠贞不渝,不离不弃。他不敢相信会有这样一个人,永远不会背叛,愿意提供他一生一世的庇护,让他不用再用冷漠武装,让他可以放下一切戒备,无视一切阻力,与那个人风雨共担……
“你不知道,因为你看不见。爸爸每次看着你离开时的目光,那之中复杂的感情。我见到过太多次了,初时还不理解,直到最近我才想通,如果不是爱一个人,不可能面对他的离开露出那样的神情……”
江流月一下子说了好多。江晚临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快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爆炸了,他现在下意识地就想逃离这个话题,逃回庇护自己的蜗牛壳中。
“……江流月,我困了。”
江流月顿住了,看看江晚临的样子的确很疲惫,他于是也垂下眼睛不再讲话。
室内一时间安静。灯光闪烁中,两个人好像都在思考着什么,坐在床边的男孩子垂着眼,低声道:
“……哥哥,为什么你要逃避。”
江晚临没有回答。
江流月兀自低声喃喃道:
“为什么?我知道,哥哥你也不讨厌爸爸的,不是吗?为什么不能尝试去接受他?”
少年紧紧闭着眼,晦暗中,面色苍白得如幽灵一样,过了许久,他低哑地道: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接受。”
“不知道怎么接受?”
少年依旧闭着眼睛,茫茫然的声音,轻轻喃喃道:
“我害怕。”
“害怕什么?世俗的评价?因为你们是父子所以无法接受你们?”
“不。”
“那么你在害怕什么?”
江晚临没有回答这个,他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很久,江流月都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少年却忽然开口,轻声道:
“流月,你还记得曾经我对你的承诺吗?”
江流月一下子愣住了,讷讷地:
“什么……承诺?”
江晚临居然轻轻笑了一声:
“不记得,也许更好了。我有时在想,也许,我已经无法去履行了。”
江流月更加茫然:“到底是什么承诺啊,哥哥?”
床上的少年忽然睁开眼睛,盯着男孩,突兀地道:
“你也喜欢上了一个人对吗?那个你说总爱刁难你的人。”
“哥哥为什么要用‘也’啊?”
“不要转移话题。”
“明明是哥哥你在转移话题……”
男孩子嘟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