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昭明绕着寝宫爬行,苏小砚在他身上盘着,偶尔抽泣一声。声音并不大,看得出来他已经不想追究,只是觉得十分的委屈。
这时天已傍晚,朱昭明带着他在寝宫前的园子里爬,让苏小砚折了一枝小腊梅拿在手里。园子里还有些积雪,慢慢渗进了朱昭明的伤口。等到天色全黑,苏小砚渐渐没有了声音,朱昭明低声道:“小砚,小砚。”
苏小砚的腿和手臂都慢慢垂落下去,呼吸声细密,看来已经睡着了。朱昭明小心翼翼的把他从自己的背上放下来,再安稳的抱住。
寝宫地板上的红痕已经被擦去了,朱昭明抱着苏小砚走进来,整个宫殿肃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朱昭明虽然是年轻的帝王,却比先帝更加有君主之气,谁都不能忽视,谁都只能仰望。
朱昭明把苏小砚放在床上,把那枝梅花放在苏小砚的枕边,拿床头背着的面巾给苏小砚擦了擦脸。
内侍总管跟进来跪下:“皇上,已经传了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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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是宫中最不会多话的一群,帝王群妃的病情伤势,说出去便是死罪。朱昭明坐在那里,看着他颤抖,又看着他包扎。太医的额上渐渐渗出汗水来。有极细碎的瓷片甚至还在肌肤之中,偏又有拖曳的痕迹,任他是经验丰富医术高超之人,也判断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弄的。
一定要猜测,看起来竟然像是膝行所致,然而这想法何等荒唐,太医微微摇头,把伤口小心妥贴的打理好。等他一切收拾明白,见朱昭明脸上没有半点痛苦之色,心里更加叹服了。贵人往往不能吃苦,发脾气骂太医都是寻常事情。这伤口纵横交错,纵然不深也会疼痛非常,朱昭明却哼也没有哼一声。
内侍总管常良送了太医出去,一个人站在寝宫外面倚着门叹气。寝宫内的人不用吩咐,也绝不会敢议论此事,若是朱昭明无此约束众人自信,也不会背着苏小砚出来。常良想到刚才那一幕,脸色愈黑,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崔楷题在寝宫外值守,有他帮忙,寝宫外的卫士才会立刻全部离开。此刻他已安排人回来,听见常良叹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了?”他们全部跟随朱昭明多年,熟不拘礼。
常良叹道:“你刚才也看见了吧,我本不该说此事,皇上是样样都好的皇上,可……”
崔楷题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我看倒无妨,这骑老虎嘛,从前在太子府的时候也是常常骑的。”
常良摇头:“太子是太子,皇上是皇上。苏小砚的学问比不上他哥哥,可也不错,怎么就如此胆大妄为,如此的不知分寸。我定要请皇上……”
崔楷题拉了他:“走,一起去我那里喝一杯,你慢慢说。”
几杯酒下去,崔楷题以筷子轻敲杯沿:“常兄可知皇上为何选了你做内侍总管,从前你虽然跟着皇上,却并不是身边的人。”
常良摇头:“圣上隆恩,破格提拔,我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崔楷题道:“皇上说你是忠诚大胆的人,有什么事情觉得不对,是一定不会憋在心里的,必然要说出来上奏。可是常兄,苏小砚的事情你切不可说。”
常良以目光询问他原因,崔楷题郑重道:“常兄必然把苏小砚当作是迷惑君心之人,但苏小砚纯真天然,不染尘埃,料常兄也看得出来。如今不是他缠着皇上,是皇上把他捧在手心里。常兄怪责他,实是说不通的。”
常良点了点头,崔楷题继续说下去:“历代帝王因为偏宠而生事端的的确不少,但苏小砚决不会理和他和皇上本人不相关的事情。苏小砚从小到大见过的人算上仆役也不会超过百个,说过话的绝不会超过三十个,接触多的不超过五个,他的一切都是简单到极致的。”
常良叹息:“皇上这样宠爱他,就是为他简单,不似旁人满腹算计吧。但今日皇上宠他,将来又不知道要宠谁,怕其他人不像苏小砚这样单纯。”
崔楷题笑:“这世上最无所顾忌,舍得一切的宠爱,不是情爱,是父母之爱。若说生孩子这件事是很苦,但男女在一起纵情欢乐,也就难免把孩子也带来了。真苦却是养育孩子。纵然没有血缘,辛苦抚养长大,也会舍得给他一切。”
常良不知道他怎么会说这个,点了点头:“生身父母大于人,养身父母大于天。”
崔楷题道:“现在看,苏小砚是皇上爱宠的人,往前看,和皇上的儿子也差不多。自苏小砚三岁来太子府,一日三餐,大多都是皇上亲自喂他。沐浴换衣,也不肯假手于人。直到苏小砚十五岁才找了个小童子侍候他。苏小砚要看什么书,要学什么书,都是皇上先看过了才行。连苏小砚的书桌,也是依他长的多高逐年更换的。就是亲生的父母,又有几个人这样细心疼宠。十三年的养育恩,情意早已刻在了骨髓里。父母为了孩子有什么不舍得的,是以皇上肯为苏小砚开心而暂抛尊严。时间不能重新来过,别说以后皇上不会再有这样疼爱的人,就是有了皇子皇女,皇上又哪来的空闲亲自喂养呢。”
常良被这一番话说的彻底心服,点头称是。但是又忍不住叹气:“父母爱惜子女,子女就必然淘气。苏小砚竟然让皇帝在满地瓷片里行过,真是不懂事到了极点。”
崔楷题摇头:“常兄错怪他了,我赌苏小砚一定是没有注意到这点,不信常兄明早再看他,是不是哭红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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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是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