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那刻眼神掠过李澜笙,却不想那人也在看他,两人似乎都有了微怔愣,只是花臣很快便回过了神抱着琴离开,李澜笙只觉得如鲠在喉,他张了张口想叫住那人,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什么都说不出。他觉得花臣看他那一眼,仿佛同他说了句话。
他说,李澜笙,不复相见。
封后大典
转眼开春,绿上柳梢时,风光就跟着好了。时值四月,宫里又有了一件大事----选秀。
往年种种,轩辕赫皆以正值壮年,新帝上位云云的理由将那些朝臣打发了去。可今年不同。今年有了花臣,若再不有所进,恐怕也会出传出些不好的话来。再者,轩辕赫他明白,他已是帝王身,这一步终归是要走的。
他退步,朝臣亦退步。此次选秀只进一人,且封封为后,若得子则再无所进。这也堵了悠悠众口,百姓只赞帝王专情,又杜撰着是哪家女子幸得皇帝此等专情。
其实轩辕赫心中已有定论。丞相二女,柳卿卿。不为其他,只为这个女人对自己将来多多益善。
封后大典那日,群臣朝冠大礼参拜,花臣在其中之列。
“封后大典,我去做什么?”
“是皇上吩咐的,这是送来的衣服。”
花臣只扫了那耀目红袍一眼便明了了。怕是要他打压皇后气焰,驳柳家脸面。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而已,轩辕赫何至于此。
待花臣换好衣服出现在封后大典上,他见柳卿卿的脸都绿了,就忍不住笑。笑这女子竟这样沉不住气,把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跟阿兰一般。
“公子,咱们今日得罪了皇后,以后怕是不好混。”阿兰紧张地捏捏他的衣袖,却见花臣泰然自若。
花臣低头去看阿兰,这丫头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是一脸警惕地等着柳卿卿那边,哪里有害怕的样子。
李澜笙站在长远阶下,望着那满含笑意之人。皇帝封后,这人竟一点也不介怀,真不知该不该高兴。
这出封后大典各自怀了别样心思,但不论如何礼仪章程都是绝顶尊容的,给足了柳家面子。柳家带着亲眷拜谢天恩,紧跟在柳丞后面的五子柳誉,自是首当其冲。轩辕赫是知道那晚的事,故而一见柳誉便黑了脸。那柳誉跪在那里如在针毡,偏又不敢抬头看。
“公子!是他!”阿兰反应倒是不小,见那晚轻薄她家公子的人,便恨恨叫出了声。对于自己的身家仇人,花臣自是早都看见了,他双拳紧握却又很快放松下来,柳家正得势,他并不奢望轩辕赫能为他去得罪柳家,要想复仇还得从长计议。
花臣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遇事过分冷静,他出身卑微,遇事多磨,却是绵里藏针悄无声息地盘算好一切,漠然看着一切诸事慢慢如他所愿。
花臣一直站在旁侧,看着帝后二人终于在各种礼成之后携手而坐受百官朝拜,他就觉得可笑。他觉得这轩辕赫真是奇怪,何苦要费尽周折弄自己进宫呢,早就这般顺应纲理伦常找个正经女子成婚,不就好了?他又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却还要辛苦演一出痴情戏码。
“今夜皇帝无论如何会去作陪他的新娘子,阿兰你去窖中取些好酒,入夜陪我一起喝吧。”如此交代完毕,花臣又为自己能安度一晚庆幸了片刻。以后皇后入主后宫,轩辕赫应是不能常来他那处了。
晚天明月,清风入院,花臣领口微敞仰面饮酒,从额头到领口的皮肤都泛着绯红,按理他的体质是不能多饮酒的,每回如此第二日必然头痛,可他偏生喜爱饮酒入喉的那番滋味。以前李澜笙在时,便是纵着他这般性子,晨时天不亮就起身去煮醒酒汤,待他饮了又为他按摩太阳穴达半个时辰之久,过后便去将军府当值了,那时他的头痛便已然消了大半。
现在想来,从洗手做羹汤到放下身段伺候他,都是那人亲手做的,花臣就觉得眼眶发热。他从怀里摸出那块斑斓玉佩,是李澜笙回来时送他后来又被砸了的那块,他事后又捡回来重新拼在一起,现在这块玉佩上斑驳碎痕依然清晰可见,也未有了从前价值,可他依然藏在衣内妥善保存。
可这般情景,看在阿兰眼里却很是揪心,那时李将军不在她却在,她便是眼睁睁看着公子跪趴于地找回一块块碎片,紧紧攥在手里,那玉佩上怕是至今还沾着公子的血呢。
如今公子就算将玉佩拼回原样,可他和李将军哪儿还能破镜重圆呢。
相安无事
花臣没有想到,柳卿卿会自己找上门来。昨夜他浪得逍遥,自斟自酌饮了整整一坛酒下去,如今醒来已是晌午,这才见阿兰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公子,皇后来了!”
询问了缘由,他才知道原来按照章程,今日清早他是要起身去给皇后请安的。
这才匆忙起身,简挽了发髻,踏进主殿便看见在主座上那位凤冠朱钗妆容华贵的女子,仅一夜不见,花臣就觉得这女人身上丝毫不见阿兰的影子了。
“公子小心啊。”阿兰轻轻扯了下花臣的袖子,小声嘱咐着。
“参见皇后。”花臣几步上前,端端正正地在柳卿卿面前跪下来,待他行完一拜,便抬头直视柳卿卿双目,似是在等她的下文。
“听闻花相出生风尘,未想竟这般不知规矩。”柳卿卿徐徐开口,说话从容不迫,声色缓缓清雅,她头上的步摇连颤都未颤一下,一双流珠美目不含半分羞怯,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这是花臣怎么也学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