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跑的。”李怀恩说得笃定,自认他已过而立之年,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可是将军,我们这才见第二面啊。”
“那又如何?我见你第一面时,就晓得你是怎样的人。”其实李怀恩做这个决定是冲动大于理智的。只是他觉得他这人一向非常理性,能让他失去理性的,冲动一回也未尝不可。
宁霜怔怔看着李怀恩,一时失语。他重回自由身,心里说不上多高兴。他总觉得他欠了这人什么,他一时难以还清,而且以后还会继续欠下去。
“怎么这副表情?如今覆水难收,我要是再把你卖了,也卖不了这个价的。七夫人那是多精明的人。”李怀恩逗着宁霜,轻轻带着他抱进怀里,轻柔的唇瓣抚过发顶,宁霜只听得他似乎是有些讨好地说着:“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许再跟别人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不答应吗?
“将军放心,将军的房钱宁霜会和将军一起攒的。以后将军起居,也全由宁霜照看。”
“听你这话,似乎还要给我生一个?”
“……”
首度别离
正值繁夏的夜里,星星最是好,大片点缀于夜空中,有那么几分璀璨夺目的味道。
李澜笙抱着花臣于高楼瓦顶看星星,心里却胡乱想着。怀恩前日向他开了近两月的饷银,连存着不准备再用的老婆本也一并要了去。
问他缘由时,他竟说要拿着去赎倾城阁那个叫宁霜的。
对此人李澜笙有些印象,模样倒是记不清了。横竖绝无花臣好看的。
李怀恩还没跟那人上过床,就肯替他赎身,而他与花臣该做的都做了,他竟还是觉得少些什么。
他忍不住去看花臣眉目,这满天星星都不及此人好看,许就是太好看了,他便觉得花臣此人是不适宜用来动情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总觉得哪日若分离,也容易两清。
花臣回头时,正对上李澜笙猎鹰般的眸子,下意识便吻上去,贴唇厮磨,两人都是一惹火便上身的,颠倒之间竟弄碎了楼顶几块瓦片。
再说李怀恩这儿,交了契约书和玉佩,便是要打仗的辞行了,被宁霜强留一晚,只搂搂亲亲,再多的却是不敢要了。
李怀恩是有过家的人,他前面娶的女人极是温柔,饶是他年少狂躁,也被阿玉带得沉稳下来。他那时一心醉于军功,鲜少回家,也自然没机会跟阿玉多作亲热,因此年已至此他连子嗣都无。
阿玉死后,他才像是忽然看开一般,晋封那日他没有去,而是去给阿玉上坟,跟她说了许多以前从不曾说过的。回去的时候听闻圣上大怒,削了他的职,他就只能做李家军的副将了。
可他心里一点儿也不在乎,这副将做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想着再往上爬。以前他没时间陪阿玉,连阿玉的命都没保住。现如今他不求高官厚禄,是不是就能不一样了呢?
前尘过往,皆有因果。他孤独了近十年,不想再一个人走了。
第二日早晨天还未亮时,两人便出发了,相会在倾城阁门口,倒叫李怀恩有些惊讶。
往日出征前,李澜笙势必会在府里过夜,这次竟跑来青楼快活。
李澜笙看他一眼,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不等李怀恩开口说些什么就走了。
近十万大军随李澜笙身后浩荡出城,马蹄踏出城门时,李澜笙才倏然松了口气。那皇帝仿佛一块悬石,紧紧压着他心头,日夜不得安宁。
李澜笙摸了摸怀中解药,目光锋刀般狠厉,目光紧追着前方,心里却想的是,此生绝对要摆脱束缚。
这两人倒是走得干净,花臣晨起时摸得身侧无人,便起身下楼去寻,正遇着去送洗衣物的宁霜便是随口一问”
宁霜一愣,有些奇怪“今日是出征之日,李将军已然走远了吧。”
花臣顿了顿,只觉得心里一空。他前日是听李澜笙说日子提前了,可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他竟一声都没说就走了。
宁霜看着花臣摆袖又上楼去,脸色铁青,又听得剧烈一声门响,才松松舒了口气。
向北以南
八月末里,既是干燥,暑气也还没有散去。这种天气用来赶路最是累人。近十万的兵马奔在郊外的野路上,开始时尚有山水环绕,湖光山色,到后面沾染上北地风气,就半分江南气色都无了。
抬头是,只看到满目黄山土地,许是没有人家住户,树也没有几棵,即便有的也只在山顶独树一帜。
然而这般萧瑟景象,李澜笙却是不陌生的。他本就生于北方,少年十岁皆在此种环境中长大。十岁之后他便被父辈接去江南,在将军府习正宗武艺。饶是现今已经安定于江南,他也有了名位,却还是十分怀念少年时纵马草原时那种欢畅。
行军大约策马奔了将近一月的路才赶到,为了减少马匹的损失,并未选择日夜兼程。
他还未曾与铁勒这伙人打过交道,只是惯有的自信让李澜笙觉得他一定不会输。
等入铁勒腹地,入目成片草原无穷无尽时,李澜笙听见身后的将士们皆叹了声。此番景色江南亦有,但没有天高云淡的物候相称,再如何看也是差那么几分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