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笑着揉了揉丞相的脸,问他:“身子好点了没有我给你做。”
丞相抬眼看看他:“你给我做”
将军的气势瞬间矮了一截,丞相净说大实话,这让他很没面子。他撩撩头发,无所谓地摊摊手,说:“你都会做,我怎么就不会做?我从厨师那里学到了做凉糕的手艺,我知道你很喜欢吃。”
丞相愣了一下,将军还这么清楚地记得自己喜欢吃凉糕。他想起将军府里那次宴会,宴会上的凉糕很甜蜜。
他垂眸笑了笑,耳朵微微泛红。劫后余生,一觉醒来将军还记得自己的生辰,他很是感动。
丞相说他想出去走走,将军小心地扶丞相下地。丞相的腿脚受了伤,走路不太利索,将军挽着他的手臂,把他揽在怀里。
院中的栀子花全都凋谢了,墙角的菊花开了一层又一层,秋天的黎明有些寒意,天光正在拨开云层。
“院子里凉,我给你抱一件披风来。”将军让丞相坐在栏杆上,进屋去抱来衣裳给他披上。
丞相靠着廊柱,看向屋檐上的天空,问道:“战争结束了吗?”
将军把手炉放进丞相手心里,淡淡道:“结束了,我把广陵王杀掉了。”
丞相应了一声,面上难得飞上笑意,他顿了一会儿,才问:“新皇即位了吗?”
“即位了,战争结束第二天就颁布诏书了。”将军在丞相身边坐下,“是公主殿下,现在该称她女帝了。”
丞相看着将军的侧脸,牵过他的手,按在怀中的手炉上:“当初我是想篡位的,后来又不想了。但早先又跟广陵王定了约定,本来想让梁顾昭把他杀掉,结果那蹩脚杀手错杀了柴蒲川的母亲。”
将军反扣住丞相的手,说:“所以你就联合公主,等最后把她推上王位?”
“破罐子破摔,烂摊子要自己收拾。”丞相叹了一口气,“天下还是在璞氏手中,这样做,也不算糟糕。”
将军沉默了一阵,丞相看看他的眼睛,黯然道:“只可惜错杀了你的舅家夫人,我一直心中有愧。”
“嗯。”将军摩挲着丞相的手背,低眉垂目,神色看不出悲喜,“梁顾昭会把真相告诉蒲川的,他需要时间来接受。”
丞相有些哽咽,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他一直不敢告诉柴蒲川。蒲川后来又答应他去刺杀乌罕那提,这种愧疚又更深了一层。
“说起来,你与梁顾昭很熟?”将军忽然转了一个话题。
丞相点点头,神思飘渺:“当年走江湖,听说他是厉害的宗师,就去拜见。我和他下了一盘棋,他输给了我,然后我们就成了江湖朋友。”
这些是久远的记忆了,远得丞相都有些记不清。
将军抿唇想了想,又道:“梁顾昭的别号叫‘满堂花醉’,一剑霜寒十四州,是个好名字。”
“满堂花醉,七宝飞燕,衣锦夜行,秋水雁翎,是四大宗师,江湖上很有名。”
“嗯,秋水雁翎。”将军点点头,神色莫名,“你知道我那把刀叫什么名字吗?”
丞相看着他,没说话。将军有一把白银长刀,与他那匹黑马一样,陪着他冲锋陷阵。但丞相没有多在意一把刀的名字,他见过天下名器,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将军笑了笑,帮丞相把披风拢紧一些,说:“叫雁翎,秋水雁翎,我爹传给我的。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先帝作诗‘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雁翎......”丞相咂摸了一下,“读起来跟我的名字一个音呢。”
将军笑着在他颊畔亲了一口,说:“所以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就觉得特别有缘。听说你是美男子,是状元郎,就日思夜想着见一见。后来见到你了,就拔不出来。”
“嘁。”丞相探过身子按他的头,“你还拔不出来了,明明是我先拔不出来的好么!”
将军不恼,他叫丞相等一等,进屋去取了自己的刀来,横在腿上给丞相看。刀身窄长漂亮,形如雁翎,上面刻着盘绕的夔龙。
丞相仔细地摸过刀身,眯起眼睛夸这刀难得,果然是宗师风范。将军心里高兴,说他爹原来在江湖上这么出名。
丞相也跟着高兴,将军垂眸看着刀,笑意却渐渐淡下去。他的手指细细抚摸刀上的纹路,神色眷恋而缅怀,又有些忧伤。
将军的爹死在北疆的战场上,灵位还供奉在将军府中。将军时常去拜灵位,坐在堂前喝酒,陪着月光和花香。
“没事了,生子当如孙仲谋,大家都说将军神勇无敌,所向披靡。”丞相知道将军在想什么,他揽过将军的肩膀,温声说道。
将军闭上眼睛,把悲伤压下去,收刀回鞘。他抱住丞相的腰,靠在他怀里,说:“我还有你啊。”
“嗯,你还有我啊,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丞相把披风拉起来,拢住将军。他们就这样靠着,一起看黎明冲破黑暗,初阳自东方升起。
将军去厨房给丞相做凉糕,他拨拉出面粉,加了好几盆水,搅成糊了再倒进锅里熬。丞相靠在旁边看着,将军说他身子还没好全,不许下厨,无奈之下,只能在旁边帮着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