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感谢他以及他家的八辈祖宗。
当董承业将钱打来的那天晚上,因为我们栏目组收视率创了新高,于远便自掏腰包,请我们去吃有名的海鲜自助餐。
那家海鲜自助餐以前我和朋友常去,并且大多是我请客,但自从离婚后,我就没再敢踏入了。
每次消费前,我都会掰着手指头算着,省下一顿大餐就能给小猴子买大包尿不湿,省下一双鞋就能给小猴子买罐奶粉,省下一次打的费就能给小猴子买件玩具。
就这样,我从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月光少女变成一个勤俭节约的悭吝妇人。
要到现在才明白,没有了金钱,安全感就像是一偷工减料的防护堤,随时都能坍塌。
每次夜深人静入睡时,想着银行卡里日益减少的存款,就会没来由地传来一阵慌乱,忍不住哭了出来。
办公室的同事在网上团购台湾水果,一个手撕菠萝都要五十大洋。办公室几乎人人都要了好几百块的水果,唯独我舍不得——几个菠萝就够小猴子小半个月奶粉钱了。
但人穷了自尊心倒强,也没好意思说是舍不得,只能撒谎说自己对菠萝过敏。
那种掺杂着自尊受损的痛苦,实在难以言表。
吃自助餐时,大伙都挺开心的,我面上虽然也跟着在笑,但心里却是满腹愁云。
如今董承业连抚养费也要拖欠,那以后小猴子的学费补习费之类的,他决计是不肯负担。现今我的工资还了房贷也没剩下多少,以后要如何才能令小猴子过得好呢?
我苦些穷些累些倒不打紧,可是若要让小猴子跟着吃苦,想来心肝都疼得直颤。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眼下没杜康有啤酒也不错,我菜没吃多少,只拿着啤酒一瓶瓶灌着。
很快便开始处于微醺状态,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落地窗户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以前我也算是个水灵姑娘啊,然而这才不过一两年,双眼里全是沧桑疲惫,完全像变了个人。
现在才懂得,爱错一个人没事,嫁错一个人却是要命。
正迷迷糊糊地望住玻璃,忽然发现玻璃上倒映出的景象中,有另一个人也在看着我。
那人双眸睿智淡然,见我觉察后却也没有丝毫躲避,反而正大光明地与我的视线在光洁玻璃上对视。
那人正是于远。
我这人就是怂货,向来很怕领导,以前我们那女校长让我往东我就不敢往西。我们女校长笑得心满意足,直夸我是好宝宝。
这换了单位也是一样,领导就是领导,我顿时正襟危坐,开始埋头努力加餐饭——人家领导花大价钱请你来吃饭,就是想让你帮着吃回来的,结果你在这光喝啤酒也太不给力了,浪费真金白银。
我这种肉食动物是最适合吃自助餐的,什么三文鱼牛排螃蟹大虾全是四份五份地端来,渴了也不喝水,直接就吃哈根达斯冰淇淋,最后人家那负责舀冰淇淋的工作人员看见我的身影小腿肚子就开始发软。
☆、第二章(9)
酒足饭饱之后,于远开车护送几个女同事回家,因为路线原因,我是最后一个下车。
我这人不擅长和领导聊天,怕多说多错,见同事全下车后,干脆便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装醉。
车内流淌着神秘园的轻音乐。
几年前神秘园曾在新年时来过c市演出,当时我哥介绍大四的我和他同学认识,将我们送去大剧院看神秘园的演唱会。
我记得那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很容易害羞,白净脸颊总是泛出晕红。
他待我很好,可惜我对他却没有任何感觉。他送我回家时,问道:“下次我还能约你出来吗?”
一月一日的夜晚,空气带着些许凛冽,城市的天空只有点缀般的星,而他的眼睛,却是羞涩而灼amp;热的。
我回答说:“可以叫上我哥一起。”
这是委婉的拒绝。
他懂得我的意思,也不强求,只是双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就像是烟花熄灭后在夜幕上留下的痕迹,绚烂而落寞。
那个时候年轻,并不懂得珍惜别人的感情。
隔天我哥批评我,说我没眼光,又问我到底想要找什么样的。
我自己也闹不明白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只暗暗觉得总要有感觉。
我哥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道:“屁的个感觉,我知道你们这些女的不就是都喜欢那种嘴甜的,会哄人的男人吗?可是我告诉你,那种男人可以对你说情话转个背就能对别人说情话,以后你吃了苦头才知道那种男人压根靠不住。”
我哥完全是个预言家,一语成谶,几年之后,我就吃了个大苦头。
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选择的是另外的人,我现在的人生会是如何?
可是这个世界最残酷的地方就在于,时光绝不会倒流。
正在回忆中徜徉,忽然听见于远唤我的名字。我一个激灵,立马清醒过来,将身子坐得跟看见老师的小学生似地:“于总监,你叫我?”
我坐在后排,正好可以从后视镜中看见于远的上半张脸。他有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很干净的模样。
“私底下,你可以唤我于远。”他说。
“好的,于总监。”我说。
说完之后我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掀起眼睛,也从后视镜在看我,眼里有点淡淡笑意。
我小心脏顿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于总监你开着车还是看前方路况吧,你不惜命我惜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