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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介搬出去後,家里弥漫着沉重死寂的气息。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昨晚喝醉的悠子才恶狠狠地对她说道。
自从伸介离家後,悠子喝酒的次数就越来越频繁。她想藉此抹去心中的忧愁。
但说到忧愁,露西尔自己也嚐了不少。
当她发觉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时,寂寞几乎压断她全身的肋骨。她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手边也没有他的照片,只知道他的名字叫詹姆斯。每次凝视镜子里的自己总会幻想詹姆斯就是她的翻版,有一头亚麻色的浓密卷发和蜂蜜色的温柔眼眸,下班回来时会在玄关那儿亲亲她的额头,溺爱的喊着她的名字。
然後悠子会把煮好的佳肴端到餐桌上,写完作业的伸介在听到『吃饭罗』後,会带着期待的笑容下楼。一家四口围着餐桌聊着无伤大雅的琐事,所有不愉快都沉淀在心里深处。
但这是不可能的。她苦笑。现实里的悠子漠视她,恨不得搬出去的人是她。
『我需要你!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即使露西尔鼓起勇气对悠子这麽大喊,也绝对会扑空。
无庸置疑地,她羡慕伸介。
『伸介,你真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这麽说。
老旧收音机里的莫札特的小夜曲继续播着,外头树叶磨蹭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在灰色的失意潦倒中似乎成了一种带有怜悯意味的配乐。
露西尔叹气,她的生活平淡的像是白开水。哪怕是在学校也一样。
她没有朋友,一直都是一个人。
导师白石偶尔会私下找她聊天,通常是放学时。她一直认为那个女人对世界有过度美好的幻想。
满口都是『老师永远都是露西尔的朋友喔』,以为这样就会让她怀有『啊,其实校园生活很美好』这种虚伪的想法。
真是愚蠢。
她不需要融入也不必突出,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呼吸,然後在悠子回家时跑到玄关,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无趣的日子就到假日为止。因为她会偷偷跑出门,在大街上四处闲晃。不是到公园散步就是到附近的旧书摊看免费的杂志。直到结识伊东,一切才有了变化。
伊东月底时刚满三十岁,是个长相斯文、气质突出的作家。虽然是个有工作的人,但他总说写文章赚不了什麽钱,所以大部分的生活费都来自阔绰的父亲。
但父亲之所以富有并不是因为他自己特别努力,伊东说,不过是继承庞大的财产罢了,他退先前只是个平凡的公家机关人员。
因为他是最小的儿子所以特别疼他,虽然一度希望他能当个医生,但在得知他医学院落榜时也不怎麽难过,反而拍拍他的肩膀说『无所谓,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不後悔就行了。』
「这算是老么的特权吧。」伊东难为情的说。「所以接下来才能放心地走上作家这条有极大机率会饿死的路。」
无奈充满了他的脸庞,精细的脸部线条在露西尔眼里发散。
「很不甘心呢,但事实就是那样。」他微笑,试图掩饰内心的失落。
他们会认识是因为前几日露西尔一如往昔地到旧书摊消磨时间,那次正好翻着《旁徨少年时》。至於懂不懂书里的涵义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是本不错的书,你不觉得吗?」
温和的男性声音从上方传来,露西尔抬头,正好和戴着黑框眼镜的伊东对上眼。
那天他穿得极为休闲,看起来是个充满书卷味的大学生。
「嗯。」她把书阖上,似乎有些羞赧。
「常常来这里?」
「嗯。」
「还喜欢什麽书吗?」
「没特别喜欢,只是翻翻而已。」
「不错了,我和你一样大时连书都不想碰呢。只不过当上作家後必须接触文学,不然写出来的东西会很乏味枯燥。」伊东说。
露西尔把书放回原位,正准备离开却被叫住。
只见伊东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她。
「有空吗?」
她转头,愣了好一段时间。
「我只是想找个聊天对象,没有其他的意思。」那双清澈的眸子微微带笑。「如何,有兴趣吗?」
露西尔想了想,觉得没什麽损失。
「嗯。」她一声答应。
之後露西尔一无聊就会跑去找伊东,而他老早就准备好茶点等着她。这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
今日她又依循了这个惯例。
一走近伊东家,便能闻到烤饼乾的香气,烹饪也是伊东的兴趣之一。露西尔停在电线杆前,上面贴着一张写了:『专偷儿童内衣裤的小偷出没』的纸。
她眨了眨眼,漠不关心的跑开。快步跑到伊东家门前,垫起脚按了下门铃。似乎早预想到是她,伊东很快就来应门。
「午安,今天的点心是薰衣草饼乾和苹果红茶喔。」他笑道。
她欣喜地露出笑靥,在玄关脱了鞋子後便小跑步进到客厅。如果被悠子瞧见,她一定会狠狠斥责她。但伊东毫无反应,相当纵容她。
伊东说过,他喜欢和小孩子相处。
「你真怪。」她曾这麽说他。
「照顾小孩很有趣,我原本的志向是当托儿所老师呢。但只有这个心愿我父母永远不会妥协。」他有些落寞地说。
室内的摆设散发出文艺青年的味道,充满北欧色彩的书柜占据了客厅的三分之一,里面摆满各式各样的书籍,大多是德文,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