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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叫她,还轻拍她的脸。
是谁呢?她必须睁开沉重的眼皮,才能看清楚。
孰悉的味道,那是她的棉被,之前在阳光下晒过後形成独特的气味。说到阳光,她非常喜爱夏日的阳光,尤其是照透薄雾时那绝美的景致。如果可以,她想再看一次。
「…………醒了吗?」声音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
光明从眼睛的细缝里透了进来,她稍微能辨识出那是谁的脸。
是杰克。
「你在家里。」
喔。她发出浅短、几乎无声的气音。
「你昏倒了,在花圃那边。学校的老师通知我,所以我就开车载你回来。」他说。「你全身都是泥巴,清理起来辛苦的,你知道吗?」
她身上正穿着家里的睡衣,大概也是杰克替她穿的。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冷酷地瞪回去。
「看什麽?」
「………没事。」那完全不像她的声音,简直跟感冒时的嘶哑有得比。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没对你怎样,不知好歹的怪小鬼。」他嗤笑。「我也没兴趣对你怎样。」
她点点头。
「他们………发现我的时候……..」她战战兢兢地问。
「干嘛」
她摇头。
「不然你想问什麽」
「………裙子呢?」
杰克困惑地盯着她,怀疑她是不是昏倒时撞到脑袋。
「我不是说全身了吗?所以裙子当然也…………」
「是完好的吗?」她打断他。
完好
「不然是被鸟啄走了吗?」他嘲讽。「我看你最好继续睡,否则大脑会损坏得更严重。」
是完好的,她想。那狗养的为了掩饰所以帮她穿回去,假装什麽事也没发生过。
真该死。
「杰克。」她轻声说。
他看向她,手里拿着一包菸。
「谢了。」
他愣住,心想她果然撞坏脑子了。
露西尔没有暗自啜泣。这种时候哭实在是太软弱了。
她满脑子在想明天去学校该如何面对,纳闷那家伙会不会和他的朋友们炫耀。机率不大,毕竟是犯罪行为。
没有人想无缘无故成为共犯,即使犯罪的人是他的挚友。
会过去的,她想。
杰克从厨房里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杯温水。
「要喝吗?」
她点头。喉咙乾渴得不像话,还残留些许的泥土味。
「还是没有消息,艾蒙那家伙。」他自语。「但报警很麻烦的,因为我们两的关系。」
男妓和皮条客,就算不说也很快就会被查明。
「名誉这种东西,我早就舍弃了。」他摆摆手。
看得出来,她说。
「只是法律这种东西,就不能轻易越线了。」他自嘲。「否则後果会不堪设想。」
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露西尔叹了口长气。
「还要吗?」他问。
她摇摇头,将空杯子递给他。
「好好休息吧。」
他说完就走出她的卧房。
一片寂静中,她缓缓阖上眼。她突然有种错觉,这儿变得太过乾净、一尘不染,鼻子不会因为空气中的碎屑而打喷嚏,好像连窗帘的颜色都不一样了,从以前就是淡绿色的吗那感觉,说得难听点,就像停屍间。
算了,她想。就这样吧。
反正她现在就像具屍体,只是会说话还会呼吸。
翌日,她理所当然没去学校。杰克以感冒的名义替她向学校请了假。
醒来时已经中午了,懒散感在骨头里蔓延,全身的肌肉以一种怪异的形式紧绷着。好像被綑上了巨大的透明胶带,做成奇特的木乃伊拿去祭祀一样。
杰克端了一盘水果沙拉进来,一看就知道是从超市买来的现成品。但她没有抱怨,现在唯一能照顾她的人只剩他了。
这种感觉太不可思议了。前一秒她退避三舍,深怕和他有任何交集,如今这老旧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相伴。
「先吃这个吧。」
「谢谢。」她伸手去接沙拉盘。
「要喝咖啡吗?我正在泡。」
「好。」
「需要糖或奶精吗?」
「都不要。」
他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她,好像什麽也不加是怪人做的事。
只是单纯喜欢苦涩的咖啡。她说。
杰克点点头後就离开。他再次走进来是几分钟後,手里端着热咖啡,在交到她手中时不慎晃动了一下,些微的咖啡撒了出来,雪白的棉被上留下难看的污渍。
「你先起来吧。」他说。
露西尔起身後,端着咖啡、拿着沙拉盘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接着转到卡通频道,刚好在播她喜欢的辛普森家族。
如果电话没在这时候打过来,她会当个标准的沙发马铃薯,这样才能抹去布兰顿在她记忆里残留的迹象。那黑暗痛苦的地狱深渊。
她接起电话,是罗伊。
「你没来学校。」他说,语气平平的。
「嗯。」
「老师说你生病了。」
「……….小感冒,没事的。」
另一头停顿了一会儿,沉重的呼吸声相当惊人。
「可以出来吗?」
「现在?」她有些错愕,太突然了。「我以为你在学校。」
「我是在。」
「那你是打算………翘课?」
「嗯。」毫无犹豫,他很肯定地回答。
地球是转错边了吗?她怀疑。
「我会去你家找你。」他说。「我们去树林散个步。」
她来不及回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