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秋言都陪伴在小黎身旁,趟过了最著名的派克市场,也是堪称西雅图最著名的地标,是城市的心脏与灵魂。这里不止是一个贸易市场,更多的人来此处选购当地卓绝的艺术品,当然秋言则是无动于衷并不感冒,在闲逛之于,普吉特海湾的美丽却是让秋言大饱眼福。
其时已近黄昏,血红的夕阳挂在天边,秋言与小黎漫步走在沙滩,放眼眺望,只见红日欲坠,天际全是大片大片的红云,整个天空都像被浓重的油彩所渲染,远处没有尽头的海岸线都在视野中变得朦胧起来,真是沧海辽阔,残阳似血。
小黎见此美景心怀大畅。“秋言,你快看,好美啊。”
秋言看着她欢蹦的神情,顺势脱下外衣披裹在她身上。“那就多看会。”
夕阳柔和并不柔弱,面对自己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命运,它没有恐慌,而是一点一点的积蓄着力量,在离去前给这个世界一个最灿烂的英姿。望着它,心中再大的波澜也会平静,夕阳似乎轻拂而来,抹去了秋言的一切烦闷,让他的心也像它一样,平和如水。
小黎不知不觉间轻斜在秋言胸膛,静静的看着,西沉的斜阳,给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金莎,同时两人的身影被拉扯地好长好长,而在腰间的两把千年利刃似乎感受到两位主人的心情,悄悄地无声地畅吟。
而然,正当这份美丽即将消失时,一道不和谐的声响却打破沉沦。
“真是闲情雅致,好一对郎才女貌。”
“乐进。”秋言地声音并不高调,相反听不出任何色彩,但那眼底的漩涡仿佛要把人拖进某个深渊一样,惑人无比。而小黎也是在同一时间抽出三美,置身挡在秋言身前,她可清楚的记得眼前这个人与自己是有着怎样的‘深仇忌怨’。
“啧啧,小姑娘别一见面就舞刀弄枪,女孩子可要温柔点。”乐进抿起唇角,犹豫了一下,最后向秋言走了过去。
两人并肩而坐,海风依旧,便望见朝霞下白云如涛翻滚起伏,那轮红日也即将消散,在照耀天地之后终于缓缓落下,消失不见,黑暗扑面而来。
秋言凝视远方,轻声道。“你来作甚?”
乐进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然后饶有深意地看着他,轻声道。“谈心。”
他的喉结,轻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在秋言那双明亮的目光下,他忽然有一种全身通透的寒意。他盯着秋言的眼睛,看了良久之后,温和地说道。“别这样,今天我们放下彼此原属的身份,就当朋友间寒虚问暖可好。”
海岸线上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那只停留在岩石上的海鸥忽然惊起,扑打着翅膀飞向天空。
两个人一起抬头望去,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黑幕里。过了一会儿,他们收回了目光,重新看着彼此。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秋言面无表情地说道。
乐进想了想,低声道。“是挺好笑的。”说完以后,他居然真的张开口,对着秋言仰天笑了三声。
秋言微微垂首,不动声色。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片刻,秋言忽然道。“你是华夏人吧?”
冷冷微风,从海平线上吹过,似乎将寒意都吹进了心底深处。
乐进轻轻摇头,低喃道。“从某种意义上,算是吧。”
秋言抬起头,看到那个体格纤瘦的青年温和的眼神,正深深凝视着自己。“那为何要帮东洋人做事?你应该知道华夏与东洋人之间的种族矛盾。”
“那又怎样,对我来说东洋人起码给予了我尊重与选择,在我年幼的时候,我的双亲是华夏政坛高层,却因政治原因跌下谷底,被扣上卖国之名以示枪决,一步失遥成千古恨,而那些人躲藏在黑暗里的人,都非常市侩,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对国家的责任感似乎很淡,在那时我就知道是华夏抛弃了我,并非我舍弃了它。”
“我总是记得在秋天的那个黄昏里,从窗子外徐徐吹进来的,是暖和的晚风,我的母亲坐在用旧了的绿窗帘前,用手指轻轻把空气划向自己,她仰起脸来,半闭着眼睛,很享受的说,你闻到空气里的桂花香吗?这是甜蜜的香气,而家却不复存在了,但我们是一样的。”话罢,乐进不免一声叹息。
“天芒棺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麽?哪怕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
“是。”
秋言坐在原地沉默不语,周围的光线隐隐有些昏暗,过了一会,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晚了,我要回去了。”
乐进静静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后,他点点头,温和地道。“明天将又成敌人了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秋言对他点点头,然后转身带着小黎向西江的田园方向走去。
乐进仿佛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眼底幽光闪烁着,似有一丝复杂的神色流过。
只是当秋言走出数歩后,忽然站住了脚步,也不回头,就是那样站在原地,用一种几乎没有情感起伏的语气,平静地道。“孙正,他是谁?”
乐进睁开眼睛,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后,轻笑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秋言点了点头,然后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就那样走出了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