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拜托了!”
杜嵇山握着院长的手,老泪涟涟,深深鞠躬。
“哎呀使不得,我和杜希大学八九年的同学,您这样让我怎么跟他交代,何况,还有虬城的专家在——”
说着,让出身后的岳小鹏来。
“岳大夫是虬城军医大南院的心血管专家,咱们国内首屈一指的,原本是来这边开会,一听说这事,主动要求为杜希主刀,我们的同事、同行都在竭尽全力。”
“哦哦。”老爷子又面对岳小鹏,和他重重握手。“孩子,感谢你了。”
“应该的。”
一只手伸过来,得体回握。“杜主任家属来了吗?”
在场的人被问愣了。
这一大家子人,不都是家属?还不够?
岳小鹏放开握着杜嵇山的手,改为扶着:“我是说杜主任的儿子。”
这一句话,有心人已经听出了端倪。可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儿子已经通知了,在来的路上。”杜敬是个压事的,听出岳小鹏问话意思,上前扶住杜嵇山代替他说道。“手术同意书我来签,只拜托您一定让我弟弟平平安安的。”
岳小鹏背着手,微微一笑。这一笑蛰人眼,只让人觉得无比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他似的。
“我会尽力,再说,我还欠着杜主任的人情。”
哎呀呀,听这话是老相识,两人有旧交。
如果说上一秒杜家人还对岳小鹏心存感激,那么下一秒他说出来的话则让杜家众人心里掀起惊天浪。
“我是胡唯的生父,不为别人,单为他,我也会全力抢救。”
说完,岳主任大气转身,身后众多助手护士疾步跟上,为他刷手的刷手,戴口罩的戴口罩,岳小鹏笑容敛起,神情严肃又庄重。
手术室的门渐渐阖上,只听得门外惊呼:“爸——”
杜嵇山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良久缓不过神。杜敬蒙了,杜甘也蒙了,他气急败坏地对他大哥吼:“这这这这……这不是害人哪!!!”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一定是他来找老三要儿子刺激了他,要不好端端的,怎么人就躺进手术室里了?亏老三还想为那个狼崽子买房子,什么虬城专家,狗屁。这医院还有王法没有?怎么是个人都能进手手术室!”杜甘嚷的脸红脖子粗,揪住一个过路医生。“跟你们院长说,我们家属申请进去,不进去看着,这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杜甘你就消停点吧……”杜嵇山痛苦用拐杖砸着地,心里五味杂陈。“你弟弟还在里头,嚷什么。”
胡唯就是赶在这个时候来的。
胡小枫和前夫离婚后,一直给儿子灌输的是,你爸没了。
这个“没”,胡唯很长一段时间也没弄清楚,到底是失踪了,还是去世了。
那时十岁出头的胡唯因为淘气出了点变故,一场大火烧着了他家对门,火势旺的顺着窗户点着了外面的高压线,胡唯从窗口跳下来,一根被烧断的电线从半空中掉落,正正好好砸了胡唯的脑袋。
在医院躺了三天,醒过来时,胡小枫就发现胡唯有些不对劲。
他忘事儿了。
问他记不记得为什么跳窗户,摇头;问他家住哪,摇头;问他在哪上学,还是摇头。
胡小枫当时就吓哭了,捧着儿子认真问,你好好看看我,我是谁?
胡唯脑袋上缠着纱布,一咧嘴,妈。
那时医疗条件并没有现在这样发达,医生检查过好几次,也没给出什么原因,只说可能是触电造成的脑神经损伤,但是这个损伤并不严重,只是暂时的,也不影响他生活,不过是把近期他接触的比较多的人和事给忘了。
胡小枫奇怪,我天天和他在一起,怎么没忘了我呢。
大夫笑呵呵道,说明这孩子孝顺呗。
呼——
胡小枫心里松了口气,想,忘了就忘了吧,把妈记住就行了。
后来在医院,胡唯纳闷,问,妈,我爸呢?
胡小枫削着苹果:“我跟你爸离婚了。”
父母离婚的事胡唯还是记得的,他没忘,他问的是为什么自己躺在医院里,他也不来看看。
于是又是一声充满怨气地:“你爸没了。”
胡唯要是追问,我爸到底是和你离婚之前就没了,还是离婚之后才没的,到底是在哪没的?怎么没的?报警了没有?胡小枫就不受控制地捂脸哭,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谁知道他哪去了,爱哪去就哪去,死在外面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