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个痛苦绝望窒息的牢笼,梦里她被拉出水面的时候,明明耳边水声和粗重的呼吸声无比清晰,却始终看不清眼前救了自己的人模糊的脸。
她在梦里也着急的哭出声来。
“妈妈……”
妈妈,是不是你,你回答我啊……
即使是在梦里也难过得无法言喻,再后来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片刻,就似乎听到了耳边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低语声温柔而慈爱,简直是她想象之中妈妈的声音。
妈妈,妈妈,是你吗……
温柔的声音从微小到慢慢清晰,仿佛自耳边响起,一听到这个声音,景桐身边就绽放了漫天花瓣,阳光从云层里出来,她落入了天堂一样的花园。
悲伤远去了,全身心都轻松愉悦起来,她在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一切警惕和防备都褪下了。
那声音似乎轻轻笑着,而后她问。
【你最爱的人,是谁呢?】
这个问题还需要考虑吗?那当然是完全不必多加考虑的,是毫无疑问甚至可以脱口而出的答案。
【我最爱的人,当然是………】
景桐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在京城的医院了,而盛小姐站在窗台边默然的看着窗外,她的侧影看上去孤高而美好。
她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感冒,盛小姐为她拉开窗帘的时候,暖暖的阳光映在她脸上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漂亮。
盛小姐见她醒了,回过头来。
“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候了啊?”小姑娘乖乖坐在窗上,笑着看向盛锦绣,“盛小姐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吗?其实我没事,只是被吓到了一下……”
她脸上的笑容温和又平静。
温柔地头发温柔地眼眸,温柔的脸颊温柔地笑容,好像只要有人看向她的时候,她就能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露出这副模样。
“你发烧睡了一天多,现在是第二天中午了。”
盛小姐走到她的病床前,弯下腰为她掖了一下被子一角,“另外一个你是什么模样,我已经知道了。”
景桐微微睁大了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盛锦绣继续道:“所以,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会哪天会知道这些了。”
景桐死死揪紧了被子一角,她低着头,似乎在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盛小姐……”
盛小姐脸上的神情,是平静而包容的,“其实你不用太过于自责,这些事情从头到尾里你都没有错,而且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对你的感觉不会因此而改变……”
“不要说了!”
漂亮的少女突然出声打断了盛锦绣的话,抬起头来,而这个时候,盛锦绣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她的嘴唇都快要被她咬出血了。
“盛小姐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这种人到底是什么面目……”她被子上的双拳紧握着,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珠,“您知道我刚刚来到杏苑别墅的时候,为什么就与您亲近吗?喜欢您?投缘?”
“都不是,因为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你对我觉得亏欠,无论这种亏欠是为什么,只要您还觉得亏欠,就永远不会抛弃我……仅仅是因为这种浅薄自私的理由而已!”
盛锦绣默了一下,“……这个我知道。”
她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在那天告白的时候以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才会一直担心小姑娘以后和自己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这种扭曲的依赖感。
盛锦绣甚至为此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比如让一辈子把小姑娘拘在自己身边,不让任何人窥视到她。
但哪怕做了最糟糕的打算,她还是觉得忧虑,直到那天晚上的帐篷里,小姑娘告诉她,或许她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没人知道那一刻强装镇定的盛锦绣心中,到底炸开了多少烟花。
“我还知道,疼疼一直是个好孩子。”盛锦绣垂下眼睫,“你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好孩子?”景桐笑出声来,这笑声没了以往的温和,因为快速的质问反而显得有些尖锐,“那您知道吗?这个好孩子在知道自己妈妈的事情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下渠村房子的材料大多是木料,那里的村子又是顺着山势建房,房子一家挨着一家,夜晚夜晚起风的时候只要一把火,就能让那个地方灰飞烟灭了!”
“下渠村还有一条蔓延全村的自来水管,只要骗开守着水泵的人,很容易就能投毒进去,报仇是多简单的事情啊!”
她双眼通红,以往温柔充满光芒的眼眸,此刻像是装满了炼狱的火焰,那是炙热的仇恨,以及冰凉的恨意。
“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把我当成蠢货来欺骗,他们不知道这个蠢货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一百种置他们于死地的方式!”
“我所谓的奶奶,村支书,村头刘赖村尾赵老头,和这件事有关系的没关系的知情的不知情的,一切所有人都被牵连无辜也没关系,我妈妈当年有何其无辜,凭什么她得不到公正?!凭什么该牺牲该原谅该深明大义的是她?!”
“只要全部杀光他们,只要能杀光他们的话……”
一回忆起这些,痛楚就像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炙热的绝望与悲凉充斥了整个胸腔,而这种痛苦达到顶峰的时候,盛小姐轻轻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可是最后,疼疼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
景桐呆呆看着她,刚刚才止住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