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有些蛮不讲理,皇后不再出言反驳,眼前的孩子如春日里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眼中清澈无尘,着实不似往日。
她看向数步外的太史令,了然于胸,哄着眼前死里逃生的女孩,“庸医所为,你活着就好。”
试探过后,女孩从她眼中窥探出了温柔如水的情绪,恍惚了一瞬,她实在痛不过,想早些结束这些的对话,朝着眼前人伸出了手,羸弱的脸颊上明媚一笑,“那你抱我离开这里罢。”
她的气息太过微弱,纵然在笑,也不过弯了弯唇角,依旧锁住了皇后的视线,她轻步向前,将人轻轻抱起,又命人去寻太医。
将人放在隔壁偏殿后,觉得那些太医多半是庸医,活人也当作死人,不如民间的大夫,此时宫门未关,又命人去寻了大夫。
一旁未说话的常澍十分殷勤地上前扮起了大夫的角色,站在她身后的皇后垂在两侧的手再次蜷起,迟迟不敢呼出口中滞留的气息。
失而复得之感,让她万分窃喜。
那一箭,本就是她的错,安阳若恨,也无可奈何。
活着便好。
常澍早些年在道观里出家,还俗后就入了太史局,不过太史局里的人都被世人看作了神棍,无一人可相信,今夜之举,可让百姓对太史局刮目相看。
夺回国都不过几日,皇帝死于□□之中,如今处理大事的唯独皇后一人,待安阳气息稳住后,她才离开。
常澍跟着她而去,两人双双在院中止步,皇后仰首望着星空,想要观出安阳的命星,可叹她不懂这些深奥之理,半晌后罢休,言道:“太史令,观星辰,安阳是否保住性命了?”
皇后的声音温柔如水,恬静的容颜上,露出一抹笑意,似春雨一般温润人心。
常澍抬首望着方才暗淡的星辰,如今闪着微弱的明光,她颔首:“是。”
“那就好,”皇后点点头。
欲走时,又被身后人唤住,听常澍道:“殿下,您的命星璀璨盖过了小殿下的星辰之光,又是手握兵符之人,大楚命途已尽,安氏一族无帝王之星。”
她回转身子,眸中无冷光,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她握住兵符数载,以皇后的身份抵抗敌寇,夺回国都,赶走了暴民,这都是她的本分。
因此,她从未有过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侯在她一侧的常澍见她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说道:“早些年,先帝早有忌惮您之心,可是从未动手,便是因为您手中的兵符,如今小殿下病体孱弱,不适宜为帝。”
安阳的身体……皇后眼中闪过落寞,也未再呵斥太史令,回身踏着虚浮的脚步离开了。
热闹的庭院再次安静下来,常澍做的做多的一件事便是抬首望天,院子萤火虫飞来绕去,随着一个绯色衣摆的少女近前。
荧光虫绕着少女飞舞,如风而来,气质斐然,少女同样看着夜幕中光芒最盛的星辰,一脸好奇,盯着常澍的脸色,指着那颗星辰,认真道:“师父,我探出了那颗命星乃是帝星。”
常澍依旧仰首,双手负于身后,神色凝滞,“一眼可观,你花费了数日,学艺不精。”
少女吐了吐舌头,也未曾在意师父的话,明亮的眼睛依旧盯着常澍,悄悄道:“师父,那颗命星周遭只有一颗星辰,二者相连之兆,显……显姻缘……”
“你直说,主犯桃花便是,不用拿着书里的话再说一遍。”常澍神色淡然,楚国即将灭亡,新的朝代来代替腐朽的王朝,亦是再好不过。
“可是我又发现那是小殿下的命星,母女怎可会显示姻缘之兆,师父,我是不是又学艺不精了?”少女面露愧疚之色,不敢抬眼去瞧常澍。
“学艺不精,那便回去再学。”常澍淡淡应了一句,心里却将方才小徒弟的话记在了心里。
她自是知道星象未错,错的是人。
翌月,兴盛了几百年的王朝楚在人心之中磨灭,九州之上再无楚民,唯有万卷史书记载着楚国过去几百年的历史。
文帝安晟残.暴、不仁,亡于楚京凌州,皇后奕清欢闻讯于战场之上,折返而归,夺回楚京,驱走敌寇之后,见星象之变,改楚为周,临朝登位。故而,九州之上,新的朝代大周如新星冉冉而升。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已说,母女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切勿被文里的角色带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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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凌州位于北河之上,蜿蜒的江湖水绕过了凌州城,中原之地,彰显了新朝的勃勃生机。
城内万家灯火,不再孤鸿遍地,如今在位的皇帝是一个爱民的明君,曾经逃窜离去的百姓,痛恨皇帝不仁,酒酿笙箫、爱好掷箭蹴鞠,游历于花丛之中。怨恨无果后,引起民愤,叛军包围了凌州城,他们呐喊、呼唤,弑杀了文帝。
他们踩在了安氏皇族的脸上,曾经被践踏过的尊严在他们身上讨了回来,可是时间不久,皇后就带兵而归,他们知道自己的所为,皇后曾手握兵符多年,是军中勇者,城内乌合之众,定然打不过。
于是,他们将冷宫里幸存的昭平公主押上了城墙,逼迫皇后退兵,原本万无一失之策,孰料皇后未曾犹豫,一箭伤了自己的女儿,灭了他们的希望。
城夺回后,以为皇后必然大开杀戒,可是她只杀了领兵之人,并未屠杀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