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开宴之初。
殿门紧闭,寒风吹不进,仿佛那个人也再不能跨进门槛。
庄严肃穆的道乐声响起来,众人入坐席间,气氛有种劫后余生的安宁喜乐。
程千仞笑笑:“这是剑阁起草的结盟书,请诸位过目。辛苦了。”
一个时辰前,他坐在这里,许多人尚不信服,现在人们看见他露出笑容,却觉得松了一口气,无比踏实、安心。
天下宗门结盟,挥师东去,说来豪气,实则繁琐,各门派规模不同,出多少人力、多少物料,不能等量齐观,加上符箓、丹药、阵法各有擅长,如何人尽其职,物尽其用?到了东境,是彻底服从军部指令,还是保留自调权利?
若将其中问题一一商榷,效仿南渊学院投票表决,半月也难定下结果,更易节外生枝。必须有人拍板定音,雷厉风行。
剑阁久居第一宗门,统筹大事经验丰富,傅克己与众长老反复商议,拿定一套章程。程千仞出关后,傅克己找他过目,他又试探性地拿给朝歌阙看,得了对方几句指点,才有今天的结盟书。
众人安静地传阅玉简、片刻后慈恩寺慧德率先表示没有异议,众掌门长老立下心血誓,请天道见证。
至此,盟约接近圆满。剑阁弟子们放松些许,这一夜快该过去了,不必再动刀兵。
但程千仞依然处于高度戒备、随时可以拔剑的状态。
玉简终于传到殿西,到了两方反王代表手里。
白衫年轻人笑了笑:“主上的意思很简单,事关人族生死存亡,个人成败不可争在一时,自盟约成立之日起,青州休战,愿供粮草千车、灵石十万,将魔族赶回雪域,我等再来逐鹿中原!”
他说罢自斟美酒,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打量程千仞神色,只见他抚掌笑道:“好,青州王果然少年英雄,义薄云天!”
赞颂声、祝酒声才纷纷响起。
程千仞与傅克己对视一眼。
先前他们预料过几种可能性,原下索的决定不算意外——出钱不出人。原家豢养的私兵一小半是逃难去青州的流民,虽数目庞大,论军纪战力远不如正规军,若魔族叩关时继续内战,言不正名不顺,极易影响士气。倒不如暂时蛰伏,勤勉练兵,以图长远。
便在众人共同举杯,气氛热烈时,忽然响起一声嗤笑:
“尔等愚昧庸人,竟敢称英雄。”
顺声音看去,绸衣老者坐在角落,威仪堂堂。
人们勃然变色。
程千仞微微皱眉。
如果没有这句话,今夜诸事接近尾声,但这句话说出口,今夜或许刚刚开始。
他以为,前有青州原家主动休战,摆足了姿态,安山王即使不愿参与结盟,置身事外便罢了,明摆着出言反对,易遭天下人诟病。要争王位坐江山,怎可尽失人心?
慈恩寺老僧禅杖击地:“何出此言?人族危难当头,难道你们王爷要不顾大局,逆势而行?不曾为天下苍生思量?”
绸衣老者淡淡瞥他一眼。不知慧德在他眼中看到了什么,骤然失语,脸色微白。
程千仞没有说话,于是殿内寂静。
老者起身,走向大殿中央。
他虽然年老,身形却不佝偻。甚至在烛光照耀下,生出几分高大、巍峨的意味。
“王爷胸怀包容天地、泽及众生。”老者负手而立,傲然道,“王爷反对,是因为东征本来就是错的!”
宾客哗然。
提起当今圣上,不论他现在老了如何糊涂,年轻时的功业没人能抹去。程千仞少时在南渊学习,东征中每个经典战役都被先生拿出来反复讲演。它是人族历史上的骄傲壮举,近百年深入人心,纵然宗门修行者自诩世外仙人,对皇权的敬畏不及世俗百姓,也没想过否定这一切。
此时突然有人站出来,说东征是错误,就像说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在东边的海里。
老者环顾场间:“你们可还记得,东征之前,人族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那时没有白雪关,从朝光城到雪域边界一带,是混乱无主之地,魔族占据大半部分,天祈王朝以外的几个小部族各据一方。战争开始,各人族部落归顺天祈,共同抵抗魔族,得胜之后,王朝修筑白雪关城墙,使生活在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