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推他:“叔,点灯。”
他不应,金敏就再推。
“咋?”他含含糊糊地问。
“我想解溲。”金敏声音低下去,好比蚊子在他耳边哼哼。他脑子混沌,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叔,我着急!”金敏稍稍提高了嗓门,语调里有点恳请的意味。
陈蟒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怕黑了,便趿着鞋下床点灯,“尿盆在墙角。”
金敏小跑着奔过去,又因憋得久了,有点夹着腿。她背过身去,高高撩起xiè_yī下摆,解了裤子,微微蹲在上面,一搦雪白的小腰儿下头露着一个紧翘翘的圆屁股。再往下,就是两片丘峦坟起、紧紧闭合的鲜红小蚌,正因尿急还是什么,一紧一缩的。
金敏扭头,咬唇哼道:“大叔转过去,我解不出来!”
陈蟒坐在床沿,这才发觉自己确实应该回避一下,不自在地侧过身,低声道:“大叔没看。”然后他听到水流滋到盆里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悠长而响亮。
没等他回过味儿来,眼前突然一暗,金敏已经吹熄了灯盏,利落地翻身躺回塌上了。
卧虎藏龙拐公子 怒发冲冠陈莽生
陈蟒劫过了镖,从主顾处得了些资财。他素来俭省,也对那些身外之物不甚在意,走出来的时候不过是到附近的茶铺里要了碗廉价的凉茶罢了。
他坐在桌前,一手执起粗瓷海碗凑到唇边,喉头一缩、两腮一紧,就是一大口,一时间茶铺里满是喉咙声。喝完了,也不消出长气。他路上来回奔波一月有余,这次却不急着回家去,究竟要去做些什么,陈蟒有些茫然。他这茫然间,就懒散地倚在桌旁,瞧见一个锦衣公子一拐一拐地走到面前。
那锦衣公子头戴网巾大帽,身上海龙纹宝蓝直裰配大红贴里,脚踩白色麂皮靴,手中拿一把洒金川扇儿,上书“拈花微笑”。只见他白净面庞容生模样,却有一双吊梢眼、下三白,直勾勾、阴测测、狠辣无情。如果他的脸勉强称得上好相貌,那他的身形就令人望而生畏了——他一条腿极细,显然是装了义肢,走路拐得厉害,却偏偏不拿拐杖,就那样一蹩一蹩地走,弓腰哈背,宛若一个罗锅。
旁人见了他要退避三舍、冷眼相待,陈蟒见了他却霍得从桌前站起来,拱手抱拳行了一礼。那锦衣公子挥挥扇子算是应下,也不坐,朝陈蟒勾勾手:“陈兄弟借一步说话。”
这人江湖人称“笑拐生”——“拐”自然是说他腿脚不便、“生”是见他常做书生打扮,至于这“笑”,却令人十分费解。此人薄薄的两片嘴唇朝下撇,一脸阴戾的苦相,没人见过他笑,据说是见过他笑的人都死了。笑拐生并不赫赫有名,只因他向来行踪诡秘、做阴私活计,也常发布些活计给别人来做,算是半个掮客。
没人知道笑拐生为谁卖命,他手上的活计从何处而来自然也无从知晓。笑拐生手里的活计,自然是大买卖。这些大买卖无一例外,全都凶加裙琉三五嗣八零久泗零险万分、九死一生,非能人不可完成。做不好,自然要向阎王爷处报道、无常鬼前应卯,绝无生还可能;做得好,那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金山银山、荫庇子孙万代的高官厚禄。
想为笑拐生做事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是笑拐生这里有一条规矩:不是人挑活儿,而是活儿挑人。这话就是说,那些想在险中求富贵的好汉们,无论怎样求爷爷告奶奶,都别想在他手里接到半个活计;这些活计,是笑拐生看人下菜,亲自找上门来发布下去的。说来也怪,那些被笑拐生找上门的人,就没有不答应的。这也是笑拐生的毒辣处、能耐处。
故而陈蟒一见到他,心里就暗道不好。从前陈蟒是独行刀客、江湖浪人,为了讨口饭吃死不足惜,被笑拐生找上门的次数不少,甚至二人私下还有些交情。现而今他对这纷乱人世有了留恋,居然开始惜命了,没把握的事情不做。但到底还是卖笑拐生面子,跟着他走,心里却盘算着该如何推辞。
笑拐生把他带到一个茶楼里,茶楼不大,也不是什么名楼,紧挨着那勾栏瓦肆,里头脂粉浓香浮动,大堂里尽是贩夫走卒、天涯亡命、邪僧歪道等三教九流的人物。笑拐生一个眼神也吝啬给,就一拐一拐地径直上楼去了。
谁料这楼上竟然是窗明几净的几间茶室,锦屏相隔、素雅清净。零散几个风雅书生对弈、闲散富贵子弟推杯换盏。最前头扎一个戏台,正有戏班子在唱小戏。二人找了一个僻静隐蔽的角落坐下,能听见戏台上旦角正唱:“笔花尖淡扫轻描……个中人全在秋波妙,可可的淡春山翠钿小。”
陈蟒懂笑拐生的规矩,也不寒喧啰嗦,开门见山:“阁下今日前来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