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一怔,又听余生温雅的声音响起:“谢家小公子是谢太傅的继室所出。”不消多说,苏陌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头却听杨璟疑惑暗叹道:“阿陌,有时我们真看不懂你,明明......”
苏陌无奈笑了笑,她又没切身经历过世族间的嫡庶之争,神思晃了一下,萧祁似乎是嫡长子。回过神时,转念却有些疑惑:他如此惊艳绝伦,可史实上为何竟无甚记载呢
不知道她此时思绪已远行,杨璟好奇道:“要说阿陌,昨日你说的,”四下探看一番,才压低声音道:“那个金鳞什么的那句话...是谁说的?”
苏陌不明所以看着他,抬眼问道:“怎么了么?那是我,师尊曾记载的。”本想说胡诌的,怕引起麻烦,话到嘴边打了个转。
余生少有的不见笑意,淡淡洒一眼杨璟,目光冷淡:“此事不可再提。”杨璟一愣,点头。苏陌心中微怔,转头看着他,目带疑惑。半晌,余生微微拧起清隽的眉,沉下声音:“阿陌忘了么,龙所代指,可是天子啊。”
苏陌浑身倏然一凉,即使是余生那样沉静的声音说来,依旧是一片腥风血雨的嗅觉。她面上血色寸寸褪尽,半晌才张了张口:“那,昨日。”
杨璟看着她:“幸得昨日所坐之人均为挚友,自是不会外泄。”
苏陌暗自悔恼,自由社会呆的太久,她对皇权天子全然无任何禁忌。忽的想到什么,心间一冷,她面色惨白喉间发紧:“那,那之前那些乐姬……!”触到余生深幽的眸色,苏陌心口一僵几乎不可呼吸。
杨璟不甚在意道:“无法。不过阿祁已经吩咐了,会尽力照应她们的家眷。你不要太过自责。”
苏陌身体抖了一下迅速又站稳,目光定定,心口一寸一寸如针扎般裂开,呼吸都难捱。半晌才道:“嗯,我知道了。”
杨璟似是想要再开口,余生扫了他一眼,触到警告的神色,他才不得不道:“阿陌你先休息,我们明日再来看你。”
苏陌点点头,目光涣散,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杨璟见状,暗自懊恼,不放心的随余生一同离开了。
是她的错。
铺天盖地的悔恨羞惭一缕一缕将她包围,搅着一股一股离别的失落压得她难以呼吸,苏陌压着虚浮的步伐,沉沉走向藤椅躺下。她不敢闭眼,黑暗会带来一片血影深沉。
日前的那次桥边杀戮又重新倒回到脑海中,可是这一次,身边却没了那清隽身影。或许说,这一次的杀戮却是因她二人而起。
清晨温暖的阳光静静铺下,苏陌却浑身冰凉,冷汗将单薄的夏衣浸湿,没来由的一阵冷涩。苏陌微微低咛:
萧祁。
梦境里是一片鲜艳的红,大朵大朵的血花绽放在心口,炙热难耐。倏忽又是一片冰天雪地的白,冷冷的冰凌敲在她心口。苏陌只觉得自己在一片冰雪铸就的火海中沉溺,身子是炽热的,心却冰凉冷寂,生生要将她融化冰冻。
恍恍惚惚间,似有温凉的触感在额上,异常舒适。苏陌眉头微松,不自觉蹭上。一只微凉的手在她额前发上胡乱揉了揉,懒散的嗓音轻轻“嗯?”了一声,继而自言自语道:“发寒了啊。”似是犹豫了片刻,那只手松开了她。
舒适的触感消失,苏陌轻哼一声眉头渐又皱紧。
忽的冰凉的水整个泼到脸上,苏陌瞬间惊醒,果然眼角发梢都在缓缓滴水。那水洒得很适度,仅仅湿了眼睑。胡乱抹了把脸,苏陌从藤椅上起身,四下一看却未见一人。又看见袖上水渍,正气恼是谁干的,脚下却一软,身子也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
脑中似灌了满满的铅水一般沉重着嗡嗡作响,苏陌这才后知后觉的抬手摸上额头,虽是洒了冰凉的湖水,触手却仍然透来滚滚烫意。
看了看身后藤椅,怕是惊吓极悲之下,着了凉引发了风寒。苏陌叹口气,在这个小病足以致死的时代,风寒不可轻视。想清清嗓子却干涩一片,苏陌松开眉间缓缓向着不远空荡的岸边开口:“多谢。”果然沙哑干涩。
落日昏暖,淡淡风声在耳边清吟,混着竹叶梭梭而下。低头间却见不知何时少了的几块梅糕,碧绿青翠的竹叶在石桌上摆开,竟未被风吹走:
礼。
苏陌哭笑不得。
仆婢急急忙忙进出端水熬药,一时清冷的别苑有些许燥热。深暗的一抹红色在湖边依坐一会儿,渐渐不耐。修长的手抚了抚手中十四骨折扇,竹叶倏尔飒飒微颤,鱼竿仍静静垂着,人已不见。
苏陌忍了忍喉间麻痒,到底没有忍住,一时又干咳一通,面色潮红唇上却淡无血色。余生微皱着眉头看着她虚弱地靠在床角,没有出声。另一边杨璟却忍不住道:“阿陌,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竟病成这样!”
苏陌扯扯嘴角:“啊,昨晚着了凉。应该没什么大碍。”
“公子。”一名婢子低垂着眉眼,小心捧了药上前,杨璟连忙接过递来。苏陌愁眉苦脸地看着一整碗漆黑泛着苦味的药,不知如何下口,索性先放了一边。那婢子见状,犹豫着小声开口:“公子,大夫嘱咐过,这药应趁热喝了,引汗。”
苏陌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沙哑涩滞。她端起碗舔舔唇小心抿了一口,手一僵脸色古怪顿时又将碗放下,尴尬的咳了声:“...太烫了。”
余生笑了笑,杨璟倒是直接不怀好意的嘲笑道:“怕苦?”苏陌没好气瞥了他们俩一眼。那婢子见此,犹豫了半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