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继楠连忙派人去要车,一边还安排好了随行卫戎,一行人就这样连夜赶往霁阳。
因为有路灯,车窗玻璃上映出影子,叶智宸心绪烦乱,只望着车窗外出神。宛城夜市格外热闹,可是这样三更半夜的,路上什么行人都没有,惟有他们的汽车呼啸而过。
叶智宸本就心急如焚,偏偏半路车子还出了问题,引擎发动了近十次,都自动熄了火,显然是出了故障了。随行侍卫立即下车去修,他哪里还等得了,只是大发雷霆,“车子开出来前你们没检查吗?都是废物,越是关键时刻,越是没用!”
也不管外面还在下雨,推开车门便往外走,何继楠连忙跟上去,“四少,你这是要干什么?”
冰冷的雨水落下,淋湿了他浓密的短发,在路灯下折射出银白的光芒,他薄唇紧抿,径直走向后面那辆车,那车里坐的全都是保护他出行的精锐卫戎。
“你们下车,这次不用跟去了。”声音很冷淡,却是不可违抗的决断。
何继楠吓得脸色大变,“四少,万万不可,他们的任务就是保证你的安全,你这样孤身前往,太危险了!”
怨不得他如此紧张,叶智宸是什么身份,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叶智宸不耐烦地怒喝:“我说的话什么时候变过,要你这样啰嗦!”
何继楠垂下头去,战战兢兢的说:“是,四少,是卑职多嘴。”
于是一干卫戎纷纷下车,后面大半路程,随行的只有司机与何继楠,天蒙蒙亮的时候,车子总算停在了宛军设在霁阳的治安所。
陆锦齐主管在霁阳的找寻工作,故而早就赶了过来,叶智宸一见他就问:“人呢?”
陆锦齐道:“在这边的办公室里。”于是引着叶智宸走过短短一个过道,推开了门。
叶智宸眼见一名女子面向里垂首而坐,穿着一件精致的香色棉旗袍,背影单薄而又柔美,仿若易消融的花蕊,虽然看不清楚脸,可他的心骤然一紧,脱口叫了声:“盛薇。”
那声音似梦呓,又似恍然的叹息,她才离开一天,他却仿佛失了魂,疯了一般。
那女子闻声回过头来,却是全然陌生的一张脸,即便长得清雅美丽,身影也相似,可是却不是苏盛薇。
他一颗心直直得落下去,只是失望到了极点,窗外寒风呜咽,那寒冷仿佛穿透了窗户,一直渗到心底最深处去。
【雍宁】
柳家——
苏盛薇昏昏沉沉的,像是小时候发着高烧,睡在床上,母亲叫人去煎药了,四周都是柔软的黑,独独剩下她一个,帐顶显得又高又远,锦被上那些绣花挨挨挤挤,一直挤到眼前,簇拥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小银是柳家的佣人,因为她聪明心细,柳承曜就让她照顾苏盛薇。虽然已经叫西医来瞧过,可是苏盛薇的高烧一直反复,身上也时冷一阵时热一阵。
小银之前已经用热水替苏盛薇擦了身子,又帮她换了件干净的衣衫,此刻看到她光洁的额直渗出汗来,便又打来一盆子水,浸湿了毛巾,仔细地为她擦起了脸。
“天,她长得好美!”
小银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苏盛薇,毛巾轻抹过的脸蛋,白的好似会发光一般,就好像是漆黑道途之中突然出现的指明灯,又好似万丈沼泽中突然破水而出的水莲——清雅,淡然,暗香浮动,柔美不可方物!即便同身为女人,小银还是看直了眼。
原本还在疑惑,少爷好端端的怎么带回来一个陌生女人,对她还格外关怀呵护,如今一切好像都找到答案了。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推开,柳承曜走了进来,“她还是没醒吗?”
小银说:“我看她怕冷,刚才又为她加了一床被子,捂一捂汗,应该就会好了。”
柳承曜微一颔首,便朝着床边走去,小银回头看了看两人,轻轻一笑,便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她是侧身往里睡的,站在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她拢在被子里的娇小身影,以及一头绸缎似的长发,黑眸隐隐闪烁,胸口处又涌上一阵柔软的情愫,他发现,只看她这一袭背影,感觉还挺美的。
他走上前去,为她掖了掖被子,刚想离开,却听到她微弱的梦呓,“妈,我疼”,他的脚步一顿,清隽的眉宇轻蹙,忍不住回过头去。
她恰好一个翻身,光洁美好的脸庞骤然显现他眼前,让他错愕地睁大眼睛,全身无法动弹,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完美无瑕的容颜。
因为天还在下雨,房间光线稍显昏暗,床头一盏西洋台灯亮着,落在她脸上,如同镀了一层白金色的光芒,明明是病弱不堪的人,却像是无法沾染丝毫的灰尘,柔弱而又洁净。
原来,她脸上那块胎记是假的啊,她故意弄这样的瑕疵显丑,实际竟是如此动人的美人坯子!
世道这样乱,像她生得如此美丽,为了不叫恶人盯上,乔装办丑的确是保护自己的好办法。只是,她没有亲人吗?来为她诊治的医生说,她已经怀有身孕两个月,既然已经有了孩子,为什么还形单影只?她的丈夫呢,莫非能狠心舍下自己妻儿,不管不顾?
柳承曜满腹疑问不得解答,就在此时,她秀眉难受的蹙起,干涸的嘴唇微动,迷迷糊糊一直叫:“水……水……”
柳承曜忙转过身去,从热水壶中倒出一杯水,扶起她来,将水递至她唇边,温声说:“水倒来了,喝吧。”
她就像是跋涉在沙漠中的旅人,对水的渴望超过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