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贾环回贾府后第一次动了真怒,由于身体的原因,他极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向来认为,同不相干的人是不值得生气的,所以薛蟠的事情之后,他虽立刻展开全力报复,情绪上却并没有多少波动,但是这个他嫡亲的姐姐、他除了赵姨娘以外理该是最亲近的人,太让他失望了。
感受到来自胸腹之间的悸动,贾环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看了看神色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探春,淡淡道:“三姐姐,我知道你有苦衷,你是女儿家,一生幸福全寄在婚嫁之事上,这等事,全看太太一人的意思,你不得不讨好太太,姨娘和我是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
探春迅速向门外撇了一眼,道:“你莫要胡说,太太最是仁善不过,活菩萨一样的人……”
贾环淡淡道:“外面没人。”
探春松了口气,脸色回复正常,正要说话,却看见贾环脸上嘲讽的笑容,顿时呐呐不得语。
贾环的笑容她看的很明白,若是太太真是这样的人,她何以因这一句话这般紧张。
贾环冷冷道:“三姐姐要疏远我和姨娘,去讨好太太,我们不怪你,谁让我们无能,帮不了你。你要疏远便疏远好了,为何还要来捅我和姨娘的心窝子,难道非要踩着至亲才能往上爬吗?”
探春已恢复镇静,闻言冷声斥道:“环儿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三姐姐自己知道,”贾环已经不直接叫她姐姐,冷冷道:“旁的人要讨好太太,何等艰难,便是日日端茶递水,也未必能得太太一声好,三姐姐就不同了,只需从姨娘这里红着眼、流着泪回去,便会有人将你揽在怀里怜悯叹息:‘好好的孩子,偏摊上那么一个娘……’,便会对你再好一分。久而久之,连你自己都这样认为了吧,为何自己不是太太养的?久而久之,你自己都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讨好太太了吧,的确,你确实取悦了太太,那个时候,她心里不知多么开心快活,而另一个人呢,却在自己房里偷偷伤心懊悔,后悔自己又口无遮拦伤了你的心,后悔自己又错过一次和女儿亲近的机会,担心你心中如何不痛快,却万万也想不到,这样的结果,原是她的好女儿故意的……”
探春尖声道:“我没有!你胡说,分明是姨娘……”
“够了!”贾环冷喝一声,打断她的话:“姨娘虽然性子莽撞,口无遮拦,但是我回府不过十多日,便已知道该如何与姨娘相处,三姐姐和姨娘相处十多年,又是府里出了名的聪明机智,为何次次都和姨娘不欢而散?难道对自己的亲娘竟这般容忍都没有?我在庄子上时,常听到一句俗语,叫:‘肉烂在锅里’,先生也教我们‘家丑不可外扬’,为何以三姐姐的谨慎,你和姨娘的冲突会弄的合府都知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怕太太知道你和姨娘亲近而疏远你吗?难道不是因为你知道这样可以取悦太太吗?”
探春已经说不出话来,瞪大了眼失神的看着他,眼中已经有了泪水。
贾环冷冷看着她,道:“还有这一次,你知道事情是我惹出来的,生怕太太迁怒在你身上,迫不及待便要来撇清,无论我们说些什么,只需你摆出一副有苦难言或痛哭过的样子出门,人人都道:‘可怜三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人,竟摊上这么个娘,又有这样一个弟弟……”,便大功告成,可是?”
探春道:“我是真心来……”
贾环冷冷打断:“你是真心来为太太报不平,斥责你差点被人害死的弟弟的?”
“我……我……”
贾环这次差点又动了怒,大口大口喘息片刻,才压了下去,淡淡道:“那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该说的已经说过了,也该走了。”
探春看了他一眼,张开欲言,终于什么都没有说,低头向门口走去,这个地方,她也的确不敢再呆。
将要出门时,却听贾环唤道:“三姐姐,我还有一句话。”
探春转过头来,黯然道:“你说。”
贾环道:“三姐姐,你既然同我们疏远,还是疏远个彻底的好,以后,不要再去找姨娘了。”
探春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贾环冷冷道:“为何你能一次次戳到姨娘的心窝子,不就是因为姨娘将你当做了至亲至近的人吗?日后姨娘自有我会照料,我也会告诉姨娘让她远着你,你再也别想用刺伤姨娘来讨别人的欢心,若是让我知道你再这样做,别怪我把你的龌龊心事传的合府都是,这荣国府,最不缺的便是谣言!”
探春看着他,眼中的泪水绝了堤一般的涌了出来,贾环觉得心口闷闷的,转了眼不去看她。
良久,却听到门口传来探春的声音:“今天的事,太太不会干休的,今日你原受了惊吓,或可抵了对太太不敬的事,但这几日你不去学堂的事,原是太太压下来没让老爷知道,只怕……”
贾环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下文,再转头已不见了探春的人影。
皱了皱眉,亲自到外面将小红唤了进来,问道:“在府里,不去上学会如何?”
小红想了想,道:“这却不一定了,若是二爷几日不曾上学,怕是要挨板子的,如果是兰少爷,总有一顿斥责再加几戒尺,若是三爷的话……”
她顿下不说,贾环接道:“若是我,怕最多是斥责几句吧!”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贾政越是重视的人,自然管的越紧,不上进时打的便越狠。
小红欲言又止道:“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