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唯有他的莹莹,不能有丝毫的对他厌恶的感情。
因为,是她心心念念着,让他这个恶鬼,从幽冥爬回来的。
如今,他入她所愿地,挣扎着从那幽冥之下爬回来了。
那么他的莹莹知不知道——
唤回来的恶鬼,是不能轻易地丢下不管的。
……
室中燃起的烛火纵然明亮,却也照亮不了付峻心中一丝一毫的阴霾。
他低低地开口,那深沉冰冷的话语中,仿佛带着能将人缠绕禁锢至死的深渊之下不见天日的藤蔓的幽森气息,又宛如随时可能夺走人性命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刀刃一般,让室内弥散开了冰冷得近于让人窒息的凝重气息。
“莹莹。”
然而或许是她的错觉,她竟误以为自己听到了男人话语下,类似……哀求般的深沉情绪。
男人身上陡然间弥散开的仿佛没有了丝毫生机的无望气息,近乎如同深海一般窒息似地漫上了她的口鼻,让她陡然间甚至以为自己握着一把可以随时刺入男人身体的利刃,只要她在此时流露出丝毫的厌恶之情,她握着的这把利刃就可以轻易地刺入他的心脏深处。
然而,这怎么可能呢?
卫莹对自己产生的这荒诞可笑设想产生了荒唐到难以置信的感觉,仿佛男人身上弥散开来的生机灭绝的气息,能够轻而易举地影响她的情绪似的,此时她咬着唇,不知为何心中竟生不出一丝厌恶的感觉来。
男人看出了她的些许动摇,此时仿佛毫无生机的沉沉面容上,被烛火摇曳着,勾出一丝让人恍惚以为是温暖的笑意来。
他低低地,再叫了一句。
“莹莹。”
仿佛被遗弃的大型恶犬,重新从森冷的牢笼之中回到主人身边,只想要从主人口中,得到再不将它遗弃的承诺。
付峻无比温顺地低下头,垂眉敛目,如同心甘情愿被驯服的恶犬,低沉着再唤了她一声。
“莹莹。”
那两个字仿佛是从胸膛深处吐出一般,带着让人心惊的沉重力量。
那句“我和殿下素未相识,请殿下不要如此这般唤我”的应答堵在了她的唇边,不知为何,卫莹竟觉得自己没有了在男人这般温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低到卑微的姿态中,再说出这句话的力量。
☆、波动
最后, 明明该是厌恶的情绪, 然而她开口, 竟是让她自己都心惊的仿佛只有无奈,没有任何气恼意味的两字。
“殿下。”
少女这般柔和唤道, 就如同是伸向深渊中即将坠落之人的绳索, 男人暗沉得似乎没有丝毫光亮的眸色陡然绽出她难以直视的光亮来。
“嗯, 我在。”
男人长身玉立,如寒冬般深沉凛冽的面容之下, 宛如被春风吹融一般, 露出冷硬冰寒下常人难见的柔和来, 唇角微微勾勒出的弧度, 如同冰川之下触手能及的一捧温暖春水缓缓漾开。
他定定地回望着她,却没有踏出一步, 只是低沉而郑重地再说了一遍。
“我在。”
低沉得钻入她耳中的声音温和而磁性, 仿佛悄无声息中已经搅乱了她的一腔心绪。
卫莹猛然从那怔愣中转过身来,对自己的反应竟生出了难堪一般的难以置信。
她竟然对这三皇子, 生出了难以轻易说出厌恶之语的感觉?
这认知无疑相当于一道横空劈下的惊雷,让卫莹又是惶恐,又是滋生出对自己的厌恶来。
她低低地偏过头,遮掩下面上的所有神情。
终于, 卫莹深吸一口气, 重拾回自己冷静的思绪后,她将手上的面具重新覆在面容之上,然后认真地说道。
“殿下若是还想留我, 请允许我无礼带上这面具,再与殿下相谈。”
少女轻柔话语中似乎已经带上了不着痕迹的疏离和冰冷,付峻定定地望着,心中的晦暗情绪终于如同浪潮一般缓缓退去了。
因为先前他的莹莹给他的回应,已经足够让他滋长出对抗接下来所有挫折的力量来。
所以这句话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男人定定地看着少女带上这面具,只觉得无论是哪般样子,他的莹莹只需要在他面前平安地站着,便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让他心动的样子。
所以哪怕两人只是静静站着,付峻都能生出岁月静好,不愿流逝的满足平静之感。
因为他早已在她看不见,或者没有知觉的时候,千万遍地描摹过她的轮廓,所以哪怕他的莹莹在此时带上了面具,他也能清醒地设想出她在面具之下每一分每一毫的轮廓容颜。
然而三皇子这般深沉而安静的注视还是让卫莹感到了些许不自在,纵使这注视没有如同旁人一般给她轻薄恶心的感觉,反而如同汪洋一般在难以窥见的海底下积蓄着极为深沉内敛的情绪,她也不想要再维持现在这般古怪的气氛了。
现在想来,一切诡异的感觉都是在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