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计较。
“说来咱们姐妹之间还不如姐姐与唐家姐妹亲厚,原由在我。妹妹也有心补救,只是往事难追。”探春道。
“三妹妹也知往事难追,还提它作甚。姐姐出嫁在即,姐妹相聚时刻如今是过一刻少一刻,再不要提劳什子伤心事。”迎春道。
探春美目含泪,咬牙道:“姐姐是爽快人,妹妹有话也直说。我那不争气的娘要将我五百两银子许给她娘家表侄,换、换钱给环哥花用。主意已经递到了父亲耳里,听说,听说,”探春说着泪珠滚落,一把揩去,冷笑道:“二老爷已经允了,只看哪天和二太太、老太太提一提,妹妹,便要嫁了!”
迎春大惊,难不成探春要走她老路?
“竟有这等事?你放心,纵然二叔、二婶都准了,祖母也断不会允。”迎春失色道。
探春冷冷道:“或许。只是女子身如浮萍,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我有这样的父母又能得什么样的好终身?怕是早晚也如宝姐姐一般一乘小轿夜半入府,从此姐妹缘尽,颜面尽失。”
王夫人为了帮助元春固宠,将宝钗送进了东平王府,从此姐妹陌路,再不得见。
探春心高气傲,怕是受不得辱。迎春心道。
“姐姐想的正是。若要我也那般不明不白屈身事人,探春愿从此青灯古佛,常伴佛前。”探春面露死志,掷地有声道。
“不可!”前世惜春红粉娇娃枯灯独坐熬号一生的记忆纷至沓来,迎春不由悲从中来,大呼出声。
“三妹妹放心!不说珠大哥的前程,就是为了顾全宝玉的声名,祖母也不会让二婶这般做!而且,而且,姐姐夸口,妹妹日后婚事,我必出手相帮。”迎春道。
探春怔怔看着迎春,深深一礼。世人皆笑她乃庶出,然,生身不可改,后事全由我。嫡出小姐宝钗却落得与人做小,无名无份,今生,她探春宁死不从。
“大恩不言谢。”探春说罢转身,飞步离去。
留下迎春一个人呆坐原地,痴痴看着她落在窗上的剪影感慨,此生她何其有幸!重活一世,得遇柳湘莲,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十月十三,贾琏归府。
鲜衣怒马少年郎,醉里问道,醒时折花。贾琏回府,直入贾母房中,撩袍下跪,恭恭敬敬三拜,方道:“祖母,琏儿回来了。”
贾母喜不自胜,一把抓住贾琏双臂,眼珠子将宝贝孙儿上下打量一遍,只见贾琏眉如刀裁鬓如墨画,眸若朗星,声若清泉,站如松坐如钟,容貌不减当年清丽,更添三分嗜血煞气,已脱少年稚气,俨然国公在世!
“好!好!好!”贾母连说三个好字,旁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那边厢,贾赦、邢夫人等得了信,纷纷赶来,看见贾琏英姿,贾赦得意长笑,邢夫人却濡湿了眼眶。
贾琏过去,一一行礼。轮到凤姐时,小夫妻二人,阔别多年,眉目相对,千言万语,柔肠百转,笔墨难描。
一家人正你侬我侬时,观言进来回报,宫里传出了话,要贾都司拜过贾母后速速进宫回话。
贾母忙催贾琏起身。
贾琏躬身回道:“回祖母的话,父亲欲让孙儿袭爵的信,孙儿已经收到了。然而,孙儿不孝,有旁的主意,不知祖母可愿闻否?”
“哦?”贾母让贾赦去信和贾琏商量便是要听他的意见,自然不会拦着他。
邢夫人听贾琏要说袭爵的事,看看王夫人和凤姐,示意回避。王夫人却两眼放光,假作不见,不肯挪窝。
贾琏阻止道:“母亲不用回避,原是府中大事,母亲主掌中馈,合该共参。想我贾氏,蒙恩深重,一门获封双国公,孙儿辈更是坐享其成,从小蒙祖荫,穿锦衣,享玉食,却不曾为国为君稍许分忧,不仅愧对君上,更无颜面对先祖。”
“如今,孙儿腆颜,虽略有微功,但实担不是国公府名号。况且,男子汉大丈夫,爵位当由己出。承荫之下,何时可得再见国公府封号?孙儿斗胆,愿请辞爵位。”贾琏一字一句道。
“好!”贾珠和贾宝玉从外赶回,恰巧听见贾琏这番话,忍不住异口同声抚掌叫好。
王夫人见贾珠、贾宝玉这般说,气得站起身,戟指痛骂道:“混账东西,说得什么胡话!祖宗家业,岂容尔等败坏?”
指桑骂槐之意,路人皆知。
贾琏傲然而立,默然不语,只静静看着贾母。
贾母乍闻此言,也是脸色几变,待听得贾珠、贾宝玉兄弟等交口称赞,想起古人云花无百日红,这爵位世代相袭,也留不住许久。就连他们窃居国公府邸,也是逾制之举。如今贾琏有了出息,何苦还死抓住这旧日风光虚假架子不放,平白给孙儿添堵,让他尾大不掉呢?
荣国府已是空架子的话,凤姐和迎春私底下没少在贾母面前提。要不是凤姐和迎春经营有道,量入为出,再时常贴补些,荣国府煊赫的架子早撑不住了。贾母岂会不知?只不过拉不下脸面,不愿让人看轻了。
可如今贾琏的出息,别说四王八公后代中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