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三十三年,大年初一,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盛京北郊,通往永安山的路上,人来人往,车辚马萧,好不热闹。
安建候府,四辆华贵的马车,以及数匹骏马穿插其中,缓慢而行。
到达永安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巳初刻了。
永安寺建在永安排山的半山腰处,从山脚到寺门一共有九百九十九道青石阶。
年轻人多数是选择徒步拾阶而上,一些稍微上了年岁的,也会在九百阶的地方下轿步行,以示诚意。
青石阶修建的宽厚大气,带着一股古朴沧桑的气息,像一条巨龙一般蜿蜒而上。
阶梯周边种着各种常青树木,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不知名的花朵点缀其间,为萧条的冬日增添了几分亮眼的色彩。
永安寺是盛京中香火最旺盛寺庙,所以前来烧香拜佛的人也众多,大家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就像是游山一样。
林浣溪一边欣赏永安山上的风景,一边信步而上,不知不觉路程已经过半。
“溪儿,休息一下吧。”林初阳追上来,温厚的一笑:“沄儿她们都累了……”
“大姐姐,你好厉害,沄儿都累得走不动了,大姐姐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林浣沄气喘吁吁的靠在青石边,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林浣泽也好不到哪儿去,单手撑在青石面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条丝帕不断的扇着风。
只有林浣清还保持着一副优雅的身姿,尽管双腿已经酸软的厉害。
“是你平日里太懒了,所以走几步路便会觉得累。”林浣溪掏出丝帕,仔细的替林浣沄抹去额头上的汗滴,有些无奈的笑笑。
林浣沄娇憨的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大姐姐说的是,沄儿以后一定注意。”
“不愧是自小就养在山野间的,这身板儿就是比一般人壮……”宁若岚抹了抹额头上的香汗,缓步拾阶而上,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若岚表妹,注意你说话的分寸……”林初阳登时沉下脸来,如刀锋一般的眉头也紧紧的拧了起来。
自己绝不允许任何人来侮辱溪儿。
“初阳表哥……”宁若岚毫不在意的一笑,纤手轻轻撩过额前的发丝,动作柔软优雅,只是言语有些刻薄:“难道我有哪里说错了吗?难道浣溪表妹不是自小就养在山野间吗?虽然贵为候府的嫡长女,可是在山野间生活了十多年也是事实,说起来倒果真有些可惜了,否则凭借着安建候府的势力和浣溪表妹的容貌,也定能觅得一份好姻缘……”
“你……”林初阳刚要发作,便被林浣溪打断了。
“若岚表姐……”林浣溪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着恼,反而唇畔边还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意:“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有些瞧不起那些山野村夫了?”
宁若岚瞥了林浣溪一眼,得意洋洋的说道:“山野莽夫,本就生来低贱……”
“若岚,住口!”站在宁若岚身后的一名蓝衣男子黑着脸沉声打断道。
北周之内,谁人不知,开国太祖皇帝就系山野猎户出身……
自己这个妹妹,平日里明明就很聪慧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这样愚笨,不但当着众人面挑衅自己的表妹,而且还毫无知觉的跳进别人的陷阱,如今更是口无遮拦。
等回到国公府后,一定要禀告父亲,好好的找个教引嬷嬷调教一番,否则等到将来“祸从口出”的时候,一切就晚了。
想到这里,蓝衣男子不由的多看了林浣溪几眼。
当日宁国公府宁老夫人大寿,宁国公府世子宁卿因为公务在身没能赶回来,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浣溪。
虽然之前他也从徐静容的口中听到过一二,但是话里话外都是讲的林浣溪如何良善,如何美好,可是如今细细看来,恐怕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宁若岚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一张俏脸登时涨的通红,有些恼羞成怒的瞪着林浣溪:“林浣溪,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林浣溪有些无辜的眨眨眼睛:“若岚表姐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主动来挑衅的是若岚表姐,口出狂言的也是若岚表姐,我只是有些不服气的反问了一句而已。难道要我站在那里任凭若岚表姐说什么都不作声吗?”
“若岚年纪还小,说话随心所欲,口无遮拦,还请浣溪表妹大人大量,等到回府之后我定叫父亲责罚她。”宁卿虽然与宁若岚并不亲,可是在外面却也不得不护着她,毕竟她代表的也是宁国公府的脸面。
“宁世子这话还真是好笑……”木芙蓉身着鹅黄色的长袄,腰间虽然依旧是系着那根银白色的长鞭,却比平日里多添了几分柔美:“宁大小姐早已过了及笄之礼了吧?又如何还能算做年纪小?况且她比林大小姐年岁要长吧?再说了,不是所有的事情以一句‘年纪小,不懂事’便能遮掩过去的,宁大小姐刚刚的话,明摆着就是不把太祖皇帝放在眼里,宁世子却还出言袒护,难不成在宁世子的心里也是那般想法?”
“来人,送小姐回府,家法处置。”宁卿被堵的哑口无言,况且今日这条登山路上,多的是王公贵族,自己绝对不能在此刻落人话柄的,所以立马沉了脸,当机立断的冷喝道。
宁若岚虽然不甘,却也不敢出言反抗,只得乖乖的跟着国公府的侍卫回去了,只是临走之前,狠狠的剜了林浣溪一眼。
这个仇,自己是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