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见廖承东脸色渐渐涨红,双目随之睁大,随时要爆发出来的样子,他怔了一下。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廖承东这样,不知他怎么了。细想,他才懂他。廖承东有难以言说的苦衷,他只爱沈海云,爱得那么执着,可偏偏他们不能在一起。来鑫流古城查找父亲死因,快一年了,心愿未了,是这些把他折磨成这样了。同时也表明,他坚决反对自己走上他跟何琴音一样的路。
其实,陈克只猜对了一半。廖承东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廖承东,他的变化只怕他自己也没弄明白。他一改过去的儒雅和稳重,变得暴躁紧张起来,他紧绷的神经随时都有炸裂的可能。
陈克站起来,还像以前一样,轻抚地拍了拍廖承东的肩膀,让他坐下。他也坐下,看着他说:“想发泄你就发泄出来吧。”
廖承东几乎是吼着对陈克说:“你不要再跟范丽丽搞在一起了。”
陈克连连点头,说:“你喊出来吧。我听着呢。”又想,他太敏感,为人太认真,自己跟自己都过不去,不像他想得开玩得转。跟不跟范丽丽交往,对陈克来说不是大事,他从不把它当做烦恼。范丽丽喜欢他,他也不讨厌她,这就够了,能跟她在一起多少天就是多少天,他从来不敢当真。
但廖承东并没发泄出来,忽然他一把抱住头,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廖承东吓住了,问他怎么了。
廖承东直喊“头疼”。
陈克说:“我们去医院。”
廖承东没有理他,仍旧一动不动,陈克要背他去医院,却怎么也搬不动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一会,廖承东放下手,抬头望着陈克,那双眼睛通红通红的,说:“对不起,我也不知怎么了。”
陈克自然不知道廖承东怎么了,又不好问。他们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坐在这间廖承东母亲曾住过的房间里。不时,传来对面人家女人呼唤小孩声。廖承东慢慢才镇定下来,放松下来。
陈克见廖承东已经平和了,换个话题问他说:“敌人对平沙洲纱布厂有举动吗?”
廖承东感觉头不再疼了,神情也清爽不少,就把情况跟陈克汇报了,最后说:“平沙洲那边暂时没有危险,倒是铜矿资料和图纸的事我们需要留神,敌人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这很反常。”他突然发现他已理出头绪来了。
陈克说:“我也有同感,这件事跟沈海云失踪其实是同一件事。沈海云可能因为某种缘故,带着图纸跟资料走了。依我看,她不是不相信冯连长,极有可能是不相信周大富,因为周大富是廖宏波的人。周大富到底是怎么死的,死于何人之手,我们还没查清。一旦查清楚了,沈海云失踪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廖承东问:“你跟冯连长不是好朋友吗,他就没跟你说点什么?”
陈克说:“这次见面,我是详细询问了沈海云的情况,可惜冯文焕提供的情况对寻找沈海云根本起不了作用,他说沈海云失踪前没有一点异常。”
“他肯定没说真话。”廖承东说。
陈克解释说:“冯文焕跟我交往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敢肯定地讲,他跟我一样,也是有信仰的人。大概是迫于廖宏波的压力吧,这次他没能跟我也深谈下去。你刚才问廖宏波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跟你交底吧。廖宏波毕竟是鲍县长的人,虽然现在我们是合作了,但在他们眼里,我们新四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同路人,不掣肘就算不错了,防范那是肯定的。”
廖承东听着,没有激动,他脸色阴郁,陷入沉思。
陈克说:“承东,你追求光明和真理,心存柔软,总有一种向上的力量在鞭策着你。但豺狼当道,世道险恶,人心叵测,多数人是不会跟你一样的,包括廖宏波在内,他也是有私心的。但是,为了共同抵御日寇,我们只能合作。刘铳子心眼实在,倒显得很真实,可廖宏波也只是在利用他。我说出自己的猜想,你不要激动。”
“你说吧。”
“我估计沈海云是被廖宏波控制了。”
“他想做什么?”廖承东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你想想,沈海云差不多跟周大富同时回城的,周大富死了,沈海云突然就失踪了,不能不让人联想。更何况廖宏波像个老鼠,喜欢躲在暗处。但若真是这样,你我尽管放心好了,只要廖宏波拿到了铜矿资料跟图纸,他肯定不会对沈海云怎么样的。”陈克说。
“廖宏波只想要东西,干吗把沈海云藏起来,真弄不懂他想干吗。”廖承东拍着脑袋痛苦地说。
“你没跟廖宏波打过交道,他深藏不露,我想他是为了防范日本人,希望这事随着时间流逝,几个方面的人都会淡忘吧。对了,你可不要逼着刘铳子带你去找他呀。”陈克怕廖承东担心沈海云而轻举妄动,吩咐他说。
廖承东说:“陈克,你提醒我了,我母亲在他那里,沈海云也在他手里,说到底他还是想控制我,跟何满庭一样。不行,我要去问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廖承东思路错了,陈克在心里说。他提醒他说:“何满庭是廖宏波的敌人。”
廖承东说:“到底是不是很难说,我想查一查。”
见廖承东如此神经过敏,陈克只好使出浑身解数,跟廖承东解释又解释,廖承东似乎听进去了,陈克这才又把话题岔开,说:“想知道郭队长的情况吗?”
廖承东一时来了精神,问:“郭队长对我有指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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