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架的吵架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目之所及,都是乱糟糟的。斯屹心里的烦躁感以指数级上升,累积到了一个快爆炸的程度。
斯屹一脚踹在办公室的门板上,嘭的一声巨响,木门弹出去,撞在墙壁上,又弹了回来。吵成一团的几个人瞬间安静,斯屹指着家长的鼻子,道:“走廊和教室里都有监控,咱们调出来看个明白。如果人是我打的,我任你处置,如果不是我打的,你们全家上大八十九下到刚会走,全他妈跪在操场上给我公开道歉!”
主任皱着眉头斥了一句:“斯老师,怎么说话呢!”
一个女家长抓住话柄不依不饶:“都看到了吧,当老师的就这素质?说脏话,胡搅蛮缠,不尊重老人!据说这位斯老师的出身好得不得了,跟杀人犯是一母同胞,一家子流氓!”
“杀人犯”三个字针一样刺进斯屹耳朵里,绷在心底的那个弦铮地一声乱成两截。
斯屹眼睛里爬满红血丝,他上前一步,险些一巴掌抽在家长脸上,好在隔壁班的数学老师一直注意着他,及时把他拉开,才没有闹得不可收拾。
副校长和主任陪着几位家长一并查了监控,画面显示伤口是两个孩子推闹摔出来的。家长也是聪明人,转变口风,咬定学生在上课期间受伤,老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道歉。
听到这里,斯屹甩袖子就走,去你妈个大西瓜!
副校长和主任留下处理烂摊子,斯屹钻到小厕所的隔断里偷着抽烟。摸出了打火机时他的手有点抖,连按了好几下,打火机上才有火苗冒出来。
额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眼底是悲伤而惨烈的红。
那句“杀人犯”像是设置了单曲循环,在他耳边徘徊不散,每循环一次都让他的心刀割似的疼。
他有点明白池峥为什么要躲着他了,越是明白,越是心痛得无以复加。
(6)
斯屹被停了一个星期的课,等他再回来时,两个搞事情的熊孩子已经转学走了,但是家长喊出的那句“杀人犯”尚有余威留存,让斯屹跟同事的关系变得微妙,有人窥探,有人好奇,有人八卦,有人不屑一顾,也不再有人上赶着给他保媒。
斯屹照旧躲在厕所里抽烟,修长的手指拢着火苗,映亮了眼底的执拗和伤痛。
狂躁和头疼的状况越来越严重,甚至无缘无故地就想发脾气。连续砸了三个保温杯之后,斯屹去看了心理医生,报告结果显示,双相情感障碍,抑郁和躁狂混合发作,不算严重,可也不能轻视。
医生开了些卡马西平给他,配合相应的心理治疗。
斯屹去过一次心理治疗室,只是坐了一会就走了,心理医生富有技巧性的谈话让他觉得不安,还有点害怕,除了池峥,他不相信任何人。
可是,他找不到池峥了,那个为他耗尽了一切的家伙,以为躲着他就是最好的保护。
池峥没再去过斯屹的学校,不太敢,那孩子太敏感,隔着八百米也能把他认出来。
张齐说斯屹不再跟着他,改成时不时地往他开的川菜馆子里跑,有时是中午,有时是周末。有时候吃饭,有时候不吃,就在角落里坐着,坐很久,状态有点不太好。
池峥忍了好半天,终是没忍住,告诉张齐,放马营东边有个小市场,市场里有个王记餐馆,是个老店,开了好多年,他以前经常带斯屹去吃。池峥说,斯屹喜欢他家的水蒸蛋和虾仁粥,让张齐去买一份给斯屹吃,好好的孩子,瘦得跟营养不良似的。
张齐真的去了,买回来后用带着川菜馆logo的碗碟装着,骗斯屹说店里的新品,还没正式推出,让他先尝尝。斯屹只吃了一口就笑了,他说,我喜欢什么只有我哥知道,替我谢谢他。
这两个人啊,一个缠得紧,一个从未真正放开手,只能拧巴下去。
人得先吃饱饭才能有力气琢磨爱与不爱,池峥中专时学的是汽修,入狱后管教对他不错,有相关培训课程,也会想办法帮他争取一个名额,虽然多少有点手生,好在有基础。
池峥对薪水要求不高,工作找的挺顺利,在一家汽修店,店不大,待遇一般,老板不嫌弃他有案底。池峥只是想找个地方混日子,一闲下来满脑子都是斯屹,他觉得自己要废了。
斯屹的那张银行卡他收下了,查了下余额,竟然有十几万。小东西特别会心疼人,池峥还没入狱的时候,他就偷着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这些钱应该是他的全部积蓄。
张齐那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在里面,为了斯屹活着;斯屹在外面,为了他活着。
说不清谁付出的更多,都在竭尽全力给对方最好的。
池峥闭上眼睛,他想,傻子,这是何苦,离开我,你会有更好的人生。
汽修店在老街上,有点乱,周围不少十八九岁的小混混,找茬占便宜,修车不给钱,老板叫胖叔,打过架、找过人也报过警,没用,池峥懒得管闲事,不惹他,他就当看不见。
有一次他正睡午觉,小混混又来,砸得叮当乱响,吵得他头疼。他没想发火,就是有点心烦,回过神来时,已经掰碎了一个人的指骨,另外几个,也躺在地上了。
池峥揉了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