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开启,扬起一片尘灰。
钝铁大开的一刻,眼前豁然开朗。玉石阶梯螺旋而下,偌大的穹顶覆着微亮的琉璃片,透下万千道白光,将地上堆积如山的金银神兵都镶上了神祇似的亮边,环壁上排列有序的青铜架上安放着各式各样的珍奇异宝,目不暇接。
在场诸位的喉头都有意无意地凝滞了,迟迟说不出话来,每迈出一步都要万分小心,顺带着张望一圈,若不是见过些世面,怕是要东倒西歪了。
洛绍兮负手而立,反倒担着些沉郁,楚是夜此时此刻才彻底理解洛绍兮为何要不惜一切代价护住洛家——东原洛氏百年家底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倘若真的落入玄氏手里,且不说一无所有,世上准会多了一大堆暴殄天物的事。
幸哉,幸哉,楚是夜莫名觉得眼睛又被什么灰迷住了,泛着悲喜交加的泪光,眼神正无处安放时,东南角的一处青铜架映入眼帘,且愈渐扩散至全脑全心。
楚是夜迎了上去,试图取下架上这把薄如秋叶的长刀,可念头转眼湮灭,他的手僵在距离刀柄几寸的地方——他看见了刀刃根处刻着的“薄云”二字。
东林三鬼自是不会忘记这把长刀,更不会忘记刀的主人。
鱼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要不是有年轻后辈在此,他真想跪在刀前大哭,一如二十年前他跪在战场大哭一样。
叶承泰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佩剑,念着这把长刀沉眠于此,其主却尸骨无存,留给他的唯有模糊的记忆——高峻的身影屹立于箭丛之中,手中的反玄义旗经久不倒,而自己却奄奄一息地垂在马背上,离那个身影愈来愈远。
“残喘活着,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这些东西派上用场、重见光明,该扬眉吐气的扬眉吐气,该正大光明的正大光明,反正人一死,这些身外之物也随不到下面去。我洛氏虽自视甚高,不屑与风月情仇纠缠,可天下兴亡,匹夫尚且有责,无论如何做不到袖手旁观,为此不惜二十年磨一剑……”
洛绍兮这一番慷慨陈词,将所有人的心深深撼动,掘地有三尺之深,将被世事凉透的热血釜底抽薪一般捞了回来,从此随着来回呼吸而存于天地之间。
东去河上风平浪静,一艘商船缓慢行驶着,舱内微微颠簸,晃得人心浮气躁。
玄霆警惕地守在墙边,透过门缝儿盯着来来往往的商贩,幸而无人察觉到船上混入了两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玄威望着一桌简陋无比的饭菜,破口大骂道:“这猪食都是打发谁呢!不对!猪都比这吃得好!我要吃好吃的!”
他身为长老之子又是高高在上的护法,从小顺风顺水、养尊处优惯了,岂能受如此怠慢?见玄霆对他不闻不问,刚想撒泼打诨,不曾想这位冷脸的霆大人回身一剑搁在了他的鼻梁前,玄威当即噤言,眼神不敢随意失焦。
玄霆齿音森然,不惧与这位东原霸主坦诚以待,威胁道:“这里已经不是东原地界,就算尚在东原,也轮不到你呼风唤雨!玄威,我劝你老实点,别以为简护法开恩让我来救你,你就可以得寸进尺!”
“哟,霆大人这么大阵仗做什么,我也就随口一说,”玄威倒没有在玄霆的严词厉色下变得唯唯诺诺,只是瞪着无辜的眸眼,心中有数道,“我知道,尊主和简护法已经将长老势力铲除了大半,我一个东原余孽,运气好才逃过一劫,如今被救回中原,自然得摆出一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模样,可是……”
玄威语气一转,抑扬顿挫道:“我这人没什么能耐,除了挂着一个护法身份,在庞大的长老势力里留有说话的分量之外,就没别的用处了!你们大可放任我在东原被义军那帮人折磨死,眼下却尽心竭力救我回去,莫非是简护法幡然醒悟,发现玄氏若没了长老势力不过一具空壳,想要找我回去说说好话?”
“你闭嘴!”玄霆一展剑锋,削去他几根妖魔鬼怪似的睫毛,玄威只觉眸面一凉,拼命地眨眨眼,遂得意地看着玄霆怒不敢言的模样。
“玄霆啊,你说说你一个慕家人,在玄氏这个漩涡里苟且偷生有意思吗?玄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就拿玄镜来说,他一个圣女与守卫苟合的野种,又在死人堆里挣扎了一趟,他若真是一心一意夺天下也就万事大吉了,怕是……”玄威故意咽下后半截话,像抛出了千万条细钩,将人心翻来覆去地挠着。
玄霆将剑光隐在了剑鞘里,多番暗斗,他已经熟识了玄威阴晴不定的小心思,平静道:“哦?此话何解?”
玄威双手各拿一根筷子,饶有兴致地打起了节奏,咿咿呀呀地吟了一段折子戏,唱得是善人剜下皮肉露出了罪恶的白骨,恶人走投无路又难舍一颗初心,千回百转,世上所谓的正邪就如镜花水月一般不可靠。
玄霆听得神思缥缈,不得不承认这神神叨叨的玄威还真有蛊惑人心的本事,他莞尔道:“威少爷不必费心了,这辈子能动摇我玄霆的人,没有几个。”
玄威青白的脸宛若阴鬼,没好气地低下头去吃着他从来都看不上的“猪食”,眼角的余光还恶狠狠地刺在玄霆身上。
秋日的云繁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