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八年,一个名叫刘止的不见经传的御史给朱元璋上了一道奏本,人虽微言却重,朱元璋瞪着眼睛看完这个奏本后气得一脚把面前的御案踢翻在地,正要给朱元璋上茶的宫女吓得砸了茶杯,“扑通”一声低着头跪在了地上,御案上的笔墨纸砚,杯盏茶盘,还有一堆一堆的凑本“噼里啪啦”地滚落了一地,侍奉在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跪倒。一向极得圣心的常瑞也吓的没了主意,他从未见皇上这样愤怒过,竟呆立的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慌忙跪倒,只见朱元璋气的来回走动,他虎目圆睁,瞪着满地的奏本怒道:“大胆!真是大胆!我大明朝这才开国几年,竟养出了那么一堆蠹虫……”
朱元璋气极了,一时没缓过气来,竟扶着龙椅咳嗽起来,常瑞忙起身来到朱元璋身后给他捶着背,“皇上,您息怒呀,这,这要是气坏了身子,皇后娘娘那里老奴没法交代呀。”
朱元璋一把把常瑞搡到了边上,怒道:“息怒?那帮蠹虫眼看着就要把朕的江山社稷掏空了,朕这个皇帝还能坐得稳吗?这叫朕如何息怒!”
常瑞情知此刻劝不了皇上,也不敢过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暗中踢了踢跪倒在地的一个小太监,丢了个眼色给他,那小太监会意缩着脖子爬出了御书房,飞一般地跑向皇后的寝宫。
皇后正在看着几个子侄温习功课,听到宫女奏报后,皱着眉头来到了正殿,见大殿中间跪着一个御前的太监,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太监叩首在地,说道:“回禀皇后娘娘,才刚圣上大怒,一脚踢翻了御案,满宫的人都吓得跪在了地上……”
皇后忙问道:“可知发生了什么事惹得皇上生这么大的气。”
小太监道:“皇上看了一个凑本。”
皇后叹了口气道:“你下去吧。”
雪蓉扶着皇后的手问道:“娘娘,皇上又生气了吗?”
皇后笑道:“可不是,这次把桌案都踢翻了,也没人敢问发生了什么事,满宫的人还都跪着呢。”
雪蓉笑道:“皇上生气一准儿是为了银子的事。”
皇后不解地问道:“你何以肯定?”
雪蓉笑道:“上次生气不是为了空印之事嘛,这次说不定比空印的事更大呢?”
皇后笑道:“我估摸着也**不离十,有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可这银子就像是给人施了**药,让人呢赶趟似的往钱奔,皇上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偏偏还气成这个样子,唉,雪蓉,你跟膳房讲一下,晚膳做一道冬瓜荷叶汤,让皇上好好下下火气。”
雪蓉笑道:“知道了,还是娘娘想的周到。”
晚膳时分,朱元璋像往常一样跨进了皇后的寝宫,皇后也备好了一桌丰盛的膳食,放在正中间的正是那碗冬瓜荷叶汤,膳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心思也越发巧了,一碗飘着嫩黄藕蕊的碧色清汤在满桌的佳肴中格外醒目,就连黑着脸的朱元璋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皇后微微一笑,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白瓷碗,盛了一碗汤放在朱元璋的面前,“皇上,近日天气燥热,多喝点清汤去去火。”
朱元璋本来没有胃口,又不忍拂却皇后的盛情,便拿起羹匙抿了一口,清香爽口的汤汁让朱元璋觉得唇齿留香,他不禁端起碗“咕咕”地喝光了汤,还意犹未尽地说道:“再来一碗。”
皇后笑着接过碗又盛了一碗汤,并夹了一块青葱的嫩笋放在朱元璋面前的碟子内,“皇上尝尝,这笋是在御花园的竹林里采的,新鲜多汁,配着这冬瓜荷叶汤,吃着很是爽口。”
朱元璋嚼着清脆的笋片,不由地点了点头,这才开怀吃了起来。
用了膳,朱元璋照常跟皇后聊了几句家常,朱元璋说道:“这连天毒日的,皇后可要注意防暑,别在日头下久站。”
皇后笑道:“哪有空到外面去,近日光盯着那几个调皮的孩子温习功课便不得闲,有几个妃嫔热的病了,给她们请了御医开了药,让好生养着,我倒好,不愁吃不愁穿的,挺自在的。”
朱元璋不由的笑了,“皇后是一国之母,哪能缺衣少食的,还当是以前的光景呀。”
皇后也笑了,“是呀,如今日子好过了,也富贵了,今天看了几章孟子,读到‘富贵不能淫’的老话,想想先贤的话真是有道理,为人一世最难的是修身养性,若是为了钱财那点阿堵物丢了做人的根本,真真是得不偿失。”
朱元璋听闻此言,心中不由愤懑,“皇后的见识胸襟自是无人能比,比前朝那些自诩饱读圣贤书的为官做宰者不知高出多少,如今为了钱财功名,却一个个奋不顾身,真是让朕恨极。”
皇后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尽是薄眼近利之人,利能让人来,也能驱人去,皇上历尽艰辛,方得有天下,也是识尽了天下人的面目,可莫要为了这些气坏了身子。”
朱元璋听了皇后关心满怀、情意恳切的劝慰之辞,顿时满心感慨,他拉住皇后的手说道:“知我者莫若吾妻,我老朱能有你这样的贤妻,真是三生有幸,你可知我今日看到了什么样的凑本吗?一个小小的六品御史竟直面揭发户部、工部多位大员贪腐,且言之凿凿,这让朕既欣慰又痛心又极为可恨,欣慰的是我朝不乏忠胆之士,敢直言进上,痛心的是那一帮替朕守江山的人,都把朕的谆谆教诲全然置之不顾,一味的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