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军旗的催促下,陈窑头不得不放下惯常的烧砖事宜,带着几个较有经验的窑夫,在袁河北岸的山里找着惊鸿乍现的观音土。挖到观音土的役夫指着眼前百米高的一座小山包说道:“陈窑头,那块灰白色的土就是在这里挖到的。”
陈窑头停下来喘着气看着前方不远处葱绿的山头,原本蓊郁齐整的山头,因为烧窑的缘故,已经有一些地方的树木被砍光了,沿着崎岖不平的山地,是一条满是车辙的小道儿,想必砍下的柴,挖出的土都从这儿下山吧。陈窑头擦着额头的汗问道:“从此地上去还要多远?”
那役夫说道:“约莫一袋烟的功夫。”
陈窑头招呼着后面跟着的几个窑夫,“那我们快走吧。”
到了一块山坳处,那役夫指着一个满是泥水的大坑说道:“就是从这里挖出来的,昨日下了一场大雨,山上的积水都流进了坑里。”
陈窑头看着满坑的泥水禁不住的叹气,“这水要何时才能干呢?”他看看这个水坑的位置,这是在一个斜坡上,这里土层厚实,地表湿润,土质细腻,确是适合制胚。他看着这个五六米见方的水坑,周边都是一些乱石,此处难得竟有如此肥厚的土质,他蹲下来顺着水坑往下看,似乎那边是个小山坡,如果从那里掘沟泄水,应该会成,想到这里,他便对身边的几个窑夫说道:“两个人去那里挖一条狭长的水沟,把这坑里的水排出去。”
两个窑夫扛着锄头踩着发黄的泥泞粘土下去了,不一会儿,一条“v”形的水沟挖好了,一个窑夫掘开了出口,水坑里的泥水沿着水沟流了下去,水坑里的水位慢慢下降,树木黑湿虬劲儿的树根裸露了出来,陈窑头紧紧地盯着下降的水位,在坑里的水只剩下一指深的时候,露出了一处有些发白的土块。那役夫指着土块说道:“你看,那就是了。”
陈窑头揪着还有些湿滑的草皮跳了下来,他的双脚瞬间陷进了黄色的淤泥里,陈窑头半蹲着摸着湿漉漉的灰白色土块,有滑腻的感觉,他又抠了一点舔了舔,同样的涩味,他抬头看着那几个窑夫说道:“应该就是这些了,给我铲子。”陈窑头接过铲子,使劲儿插进泥里,铲出了一大块观音土,他皱着眉头挖着,才挖了十几下,就挖不动了。
陈窑头喘着粗气揪着草皮爬了上来,他抽着粗烟叶子说道:“把这点观音土铲起来吧,估计这里也就这些了。”
几个窑夫有些茫然地对视了一下,一个窑夫拿着箩筐下去,把陈窑头铲起的观音土收进了筐里,他再往下挖的时候,却挖出了一块块的硬泥和石头。陈窑头看着那些硬泥说道:“这些土倒是可以用来烧灰砖。”
陈窑头抽完了烟,仰头看了看茂密的林子,说道:“我们再往山上走走看吧。”一行人扛着锄头,提着箩筐,在这座小山包里这里挖挖,那里刨刨,却始终一无所获。
有个窑夫泄气地把锄头扔在了地上,看着沉默不语的陈窑头说道:“师傅,就这么挖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挖到观音土?”
陈窑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说你沉不住气,你也就这点定力吗?这不才刚开始挖,你就没耐心了。”
那窑夫说道:“不是我没耐心,而是我们不能这么挖。”
“哦,那你说,要怎么挖?”陈窑头斜了他一眼。
那窑夫却是一时愣在了那里。另一个窑夫笑道:“平日里阿四哥脑子多机灵,这个时候也是没有好的办法了,看来只能一锄一锄的刨山了。”
阿四挠着头皮说道:“师傅,我们这样挖,挖到猴年马月也挖不出那什么观音土,反正刨山挖土的人不止我们,不如让其他的人帮帮忙?”
陈窑头说道:“这是个法子,但是你看,任谁挖土不是挑松软的地方挖,这硬土块也是难挖到的。”
阿四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有些为难地说道:“那怎么办呢?要是找不到观音土,高军爷那里可不好交待。”
陈窑头叹了口气说道:“今儿先到这儿吧,回去琢磨琢磨。”
芷娘已经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了,这几天下来,她不是吃就是睡觉,整个人看着也精神了一点。这日午后,芷娘正靠着门边晒太阳,听到脚步声,她睁开了眼睛,却见逸飞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芷娘盯着逸飞的脸,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逸飞在她身边坐下,盯着明亮的阳光下随着小旋风起落的灰尘,过了一会儿说道:“芷娘,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芷娘拉着他的衣袖,让他看着自己,逸飞却突然双手捂住脸,声音有些嘶哑地低喊道:“原来我就是百无一用的书生,连自己的娘子都保护不了。”
芷娘大吃一惊,她用力拉过逸飞,看着他有些颓丧的脸说道:“怎么了?你不是去县衙找陈大人了,发生什么事了?”
逸飞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贴到自己的额头上,无力地说道:“芷娘,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咱们没有出世的孩子,你,你过两天,怕是还得到窑上去。”
芷娘听了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因为那块白砖吧,看来那年爹无意中将烧制好的白瓷茶盏送给高亨,竟让他们盯上咱们家了。”
逸飞沉吟着说道:“怪道连州府隋赟隋大人都听说了,肯定是借高亨的嘴,也难怪他会直接说要你去找土烧砖,还说什么要是能烧出成批的白砖送到京城,皇上肯定会赏赐袁州府的,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