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这一来,便已走入既定的轨道,日后说不得有多少纷扰争端。只是,这一世中林如海对自己有恩,如今又将自己过继到名下,自己原本不过是林氏一族中一个小人物,现下摇身一变,却是成了前科探花、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儿子。不得不说,这个对于自己的前程,那助力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
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自己所住的院子。林琰抬头看看天上,月光皎洁,周边几缕纤云流动,缓缓遮住了月亮。不多时,便又错开。
林琰忽然勾起嘴角,一双原本澄澈清亮的眸子中闪动着几分愉悦。既然老天让自己重来了这一回,偏又安排到了这里,偏又让他做了林如海的儿子受了林如海的大恩,那他又何必去担忧那些尚未到来的纷争算计?那他林琰的到来,就是天意,就是定数!这一次,他林琰的命,自己做主!
跟在林琰身后伺候的小厮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望天,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啊!大爷这是,看什么?
“大爷……”小厮心里有些发毛,不由得开口唤道。
“嗯?”林琰回头看他。
小厮见林琰回过头来,一张精致俊雅的面孔映着月光,说不出的好看,不禁红了红脸,讷讷道:“天晚了,大爷还是早些进院子歇着罢。”
林琰点点头,步伐轻快地回了院子。
因他未归,院门本就是虚掩着的。林琰才进了门,里头就有个大丫头跑了过来,口内叫道:“可是回来了,叫我们好等。”
那丫头身形苗条,容貌却普通,只一双眼睛很有些灵动的感觉,看上却颇为精炼的样子。她嘴里虽是埋怨的话,伺候起来却很是利落。将林琰接了进去,随即便送上了温热的帕子来给林琰擦脸。
林琰接了帕子,心里微微感动。这个丫头算是从小跟着自己的,忠心自不必说,难得是那份细心。
看林琰净了脸,那丫头便又将预备着的宵夜送了上来。林琰看了一看,不过是一盏清粥,两样小菜。
那丫头将粥递给林琰,笑道:“大爷晚间也未得好生吃饭,又忙了这一个晚上,想来也饿了。好歹吃上几口垫垫肚子。”
“还是碧萝心细,知道我正饿着。”
碧萝丫头也不看林琰,由着他自己坐在桌子前头吃粥,自己走到里间儿,将床上叠着的锦被抖开铺好。又将一身儿月白色寝衣放在枕边,留待林琰睡前换了。
林琰不过略用了几口也就不吃了。洗漱完了,看看墙上挂着的自鸣钟,已是近子时了。
想来他才来这里,明日开始不知还有多少事情要做,林琰揉了揉眉间,哀叫一声倒在了床上。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林如海将林琰陆续引荐给了扬州一干同僚并友人。
林如海在扬州十余年,众人自然都知道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嫡女,此时还是尚在京城的。他官居要职,人又风雅,也不是没有那想拉拢巴结的送来各色女子,再有自觉与林如海关系深厚些,也有直接保媒劝他续弦的。岂料林如海一无所动,只说自己命中该是如此。
现下里忽然见他带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儿子出来,都不免惊讶。再看林琰发黑如墨,面白似玉,一身水蓝色锦缎长衫衬得他越发显得温文雅致。站在林如海身边儿,两人还真有些相似之处。
那有心思龌龊些的,难免便要想歪了,认为这必是林如海外宅所出的儿子,如今算是要正儿八经地认祖归宗了。
林如海也不计较别人如何臆测,他将林琰带到人前,本就是为了林琰身份明朗。日后自己若真是有些山高水低,荣国府那边儿定然要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林家大爷多加刁难质疑,以便掌控自己留下来的大笔家产。林琰前不久已经正式上了族谱,那贾家几代经营,关系盘根错节,虽是这些年日渐没落,但在地方上,提起京中宁国府荣国府,仍是有几分势力的。
所以林如海写信往京中去,只对黛玉说自己身子不好,要她回扬州来,并未提及过继林琰之事。至于黛玉如何想,林如海并不担心。黛玉是自己的女儿,必然不会对自己的决定有所质疑。林如海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
林琰知道林如海心意,也很是感激他。只是看林如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算知道他怕是拖不过这个冬天的,也不免替他着急。请医延药,十分尽心。又见林如海拖着病体还要忙于盐政事务,林琰劝了几次无用,只得随林如海去了,只是又命府里的厨房中多多备着药膳等物,努力替林如海调养些罢了。
如此忙了一个多月,天已是冷了下来。算算日子,黛玉若是接了信便从京城出发,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