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春宝见状,也扔了扫帚跟着上前看热闹。
一时间婳羽宫的几个青蓝棉袍太监蜂拥上前,自雪地里蹒跚过去,等到近了身,却都停下不动了。
来的是三个侍卫,最后面的一个背了个人,不用仔细看,游公公也知道是谁。
昏死过去的人耷拉着头,整个脸埋在侍卫肩窝里,露在外头的两只脚,炭一样,紫红的痂裂开了,朝外渗着黑血,一看就是遭了宫里头的‘红绣鞋’。
且说这红绣鞋,是先帝想出来的刑罚,用以惩治那些个乱入禁地的宫人。这红绣鞋也并非听上去那般,是女儿家的鞋子,不过是个铁器,烧烫了,穿在脚上,直接上火烤,轻则灼伤皮肉,重则将脚烤熟,可谓怖人至极。
领头的侍卫看游公公一眼,“都是婳羽宫里头的?”
游公公点了头,面色如土。
他后头的春宝耸耸鼻子,给那隐隐焦肉的气味熏的直作呕。
☆、瞧病
侍卫道:“傻愣着作甚,还不快把人接回去。”
语毕,便直接将淮淮从肩膀上卸下来,交了出去。
这淮淮身高体壮,几个太监废了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将淮淮报上暖炕。
游公公忧心忡忡的叫人燃了炭火,又吩咐春宝端盆儿温水过来,自己则上小厨房取了些麻油和盐,装在瓷盅里,混合搅匀。
昨晚上见了那些御前侍卫游公公心里就清楚,淮淮此番得罪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深宫里最不能得罪的人,大半夜给叫出了宫,一准儿没什么好事。
眼下淮淮这惨样也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果然是遭了刑。
既然是罪责,便是不能叫太医,只能用宫中的土法子处理一下,能不能挺过去,只能看个人。
春宝端满满一盆水进屋,那水自黄铜盆儿边儿漾出来,湿了棉袍,春宝毫不顾忌,只加紧了步子将盆子搁在梨木雕花的方桌上,嘴里呼哈有声,“公公,水来了。”
游公公将手里的丝绢浸在面盆儿里头,投干净后给淮淮净了脚,又将那酱油糊上去,便算完事。
春宝舔舔干裂的嘴唇,“公公,莫非是因为淮淮脚熟了,要腌成酱蹄子么?”
游公公回了身,强压了火气,“滚远点,别让咱就瞧见你,怕生针眼。”
春宝沉思片刻,凝重道:“莫非公公想一个人吃独食?忒小气。”
游公公上前给了春宝一个嘴巴,“吃吃吃,主子若是有点事,你还的回御膳房出苦力!”
春宝实在想不透自己哪里出了岔子,又不敢问,便怯生生的转身出了屋。
游公公将屋里头收拾妥当,又在铜炉里头搁几块炭,给淮淮盖了个蓝丝亮面的棉被,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待到了晚膳时间,又亲自端了素淡的小菜粥进屋。
那被子里的人,依旧未醒。
棉被外头的脚,裂开的缝子里酵一层黄脓,黏糊糊的歪在伤口上。
游公公皱一下眉,拿着之前那丝绢,刚擦了一下,便听得耳畔一声低吼,吓得游公公一个激灵。
淮淮瞪圆了眼,双目尽赤,“哪个狗娘养的的想给爷爷缠小脚?”
游公公搁下手上丝绢,半晌才反应过来。
咬牙切齿,“你这意思,这狗娘养的东西是说咱家了?”
淮淮咧了嘴,面儿上疼的变了形,“你们这帮太监没个好东西,前些日子打着量尺寸的幌子要阉了我,这会子有上来给我裹小脚,忒恶毒!”
游公公跳着脚开骂,“白眼狼!你昨个受刑你自个儿不知道么?咱家不过是好心给你清理伤口,却落得你这般怀疑…真真是…”
淮淮经游公公这么一说,忽然想起来似得,赶忙挣扎起来去看自己的脚。
嘴边儿竟漾出一丝笑意,
“这么说,我病啦?”
游公公给他问的有些发懵,气也忘了生,“差不离儿。”
淮淮眉开眼笑,“妙哉,妙哉。”
游公公斜了眼去瞧他,僵着脸,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淮淮接着道:“快请太医过来,要那个生的最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