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起在我被关于地下室的日子,如果我不是原冰,如果我不是那场心理拉锯战中的胜者,恐怕今天被制造出,就是一个畏惧胆小,怕光懦弱,没有自我意识的垃圾。
可是谁有权令别人成为垃圾?
我在瞬间不喜欢张家涵挡在我前面替我道歉了。
我用没受伤的手拉开他,他固执地战栗着不动,我不耐地用力将之推开,张家涵被我推了个踉跄,回过头,诧异而惶恐地看着我。
“小冰,你别任性!”他大概是真急了,说话忽然利索起来,“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不知道吗?死孩子你想气死我是不是?给我过来,听到没有!”
他又伸出手想拉我,我避开他,盯着洪爷慢慢地说:“张家涵没有做错什么,不该他道歉,他不该替别人道歉的,或许这么说更准确点,张家涵,他不是生来就该说道歉的话,做求人的事,你听明白了吗?”
洪爷脸色微变,他并没有被我催眠,但他脸上现出挣扎指令的痛苦,然后,他终于抬起头,他的视线带着不甘不愿,牢牢盯在张家涵身上不动。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张家涵,终于淡淡地说:“我也,不是来听他道歉的。”
很好,我点点头,不再理会他,转身自己坐下来,继续掏出我的糖炒栗子啃起来。
张家涵又怕又急,在这样的视线下很快手足无措。此时,洪爷朝身后跟着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人走出来,我认得他,正是那天见过叫阿律的,他大声嚷嚷说:“阿ben,你那什么熊样啊,我告诉你,洪爷今晚上就是路过这,顺便过来看看,怎么说都是宾主一场,看看你,关心一下你又怎么啦?哎我说你躲个屁啊,洪爷肯来你,那是他老人家心肠好,念旧,也是你小子祖坟冒青烟!”
“啊,不,不是来……”张家涵畏缩地退了一步,小声地说,“不是来找小冰麻烦啊……”
“你说什么?”阿律怒气冲冲地责问。
“没,”张家涵嗫嚅说,“那什么,谢谢您了,您,您您要坐会吗?”
洪爷静默着不开口,张家涵在这种静默的压力下逐渐额头冒汗,我微微摇摇头,他大概到死都学不会如何在心理攻防战中占据优势了。
我拿脚尖将多余的小凳子踢了踢,说:“坐。”
洪爷拉拉上衣,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坐下来。
我一直观察他,我知道他此时的内心交战定然精彩万分,我不想打断。我有些感兴趣,一边咬着栗子壳一边看他,一开始洪爷都在微微垂着头,脸色严峻,默不作声,这个样子令张家涵的畏惧更加强烈。过了一会,他拍拍膝盖,慢慢抬起头,眼神已经柔和下来,他仔细地打量张家涵,从头到脚,不放过他衣服上的任何一道皱褶,一直看到张家涵脸色涨红,才不紧不慢开口问:“这些年,你就靠卖这个过日子?”
阿律见张家涵没反应,吼了一声:“问你话呢,哑巴了?”
张家涵吓了一跳,颤声说:“是,是啊。”
洪爷似乎有点笑意,问:“生意怎样?”
“马马虎虎,过得去。”
“多少钱,这种?”他随手拿起一只鞋问。
“八十,不,五十。”
洪爷微微勾起嘴角,问:“到底是八十还是五十。”
张家涵窘迫地垂下头,老老实实说:“那个,拿货是五十,我,我想能卖个八十。”
“这样你赚的很少。”洪爷淡淡地说,“一天你得卖十双以上才行。”
“不,不少了,”张家涵神经质地笑了笑说,“过日子花不了多少钱。”
“我怎么听说,”洪爷拎着那只鞋子,慢悠悠地问,“这边的人都管你叫发财哥?”
张家涵一下涨红了脸,赧颜说:“那个,是街坊邻居开玩笑的。”
“什么意思?”
张家涵低下头,尴尬地说:“是,取笑我穷人命却想发财。”
洪爷放下鞋,轻声说:“我记得,你当年在帝都的收入不算低。而且你没什么嗜好,平时也不爱花钱,那么几年下来,难道你不算发了个小财?”
张家涵惊惶地抬起头,咬着下唇不说话。
“怎么,钱都花了?”洪爷皱起眉,“给袁牧之开那些场子用了?”
“不,不,”张家涵立即摇头,“大头很厉害,他,他才不会用我的钱。”
“最好如此,”洪爷冷冷地说,“要是袁牧之厚脸皮到靠你的卖身钱发家,这种人品,我还真看不上眼。”
张家涵白了脸,微微颤抖着没说话。
“那你的钱用哪去了?”洪爷问,“填在你那些孤儿院出来的弟弟们身上?”
张家涵咬着下唇,坚持着没说话。
洪爷盯了他半天,叹了口气,站起来对阿律说:“走吧。”
阿律和另外两名手下没多说话,跟在他身后慢慢走了。张家涵一直到他们走远,才明显松了口气,看了看我,我瞥了他一眼,往嘴里塞了个好不容易剥开壳的栗子。大概我吃东西的样子取悦了他,他这才笑了,过来替我把外套帽子重新戴上,柔声说:“累了吧,咱们今天先回去。”
他伸手把我手上的纸包拿开,说:“这东西吃着香,但很热气,吃多了容易上火。别吃了,乖,回去张哥给你煮宵夜。”
我有些不满,但发现他的手仍然在微微颤抖,于是明白这些话不过是他为了纾缓心里的紧迫感而说,于是我也不开口,静静地坐着等着他缓过劲来。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