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和,高三的谭宗明真是你哥呀?你俩为什么不一个姓啊?”
“对对对,据说他家超——有钱,那个摩托车几十万,是不是真的?”
“诶还有还有,他天天放学带你,”第三个女生捂着嘴噗噗笑起来,“好几个高三女的都可讨厌你了。”
凡是妹子没有不爱八卦的,这话诚不我欺。曲和被一片吱吱喳喳吵得不行,又有几个男生为了吸引妹子的注意力上去唱歌,鬼吼鬼叫的,听了更头疼。他摸了根烟点着,身边的妹子大惊小怪地抽了口冷气,眼睛瞪得老大,“曲和!你会抽烟啊?”
会抽烟奇怪吗,表情像我吃人了似的,就像你们从来不知道我跟谁混一样。曲和觉得这些人没劲透了,幼稚又无趣,还他妈装逼,开始有点后悔非要来参加班级活动,本来他可以和谭宗明一起玩点有意思的,比如打几局斯诺克——这两年他已经打的很像那么回事。哪怕一样是唱歌呢,至少谭宗明唱的比这些野兽派嚎叫好听多了。
这一比较,就更不想和这些人呆一块儿,曲和从沙发上把自己的羽绒服拎出来穿上,和班长说了声就溜了。
天已经黑得差不多,雪也越下越大,他在公交车站等了会儿,夹在人堆里上了车,抓住车顶垂下来的拉环。其实不抓也不要紧,人人都穿得厚,又挤挤挨挨在一处,像罐装得太满的沙丁鱼罐头,转身已经是件大工程,绝不会有跌倒之虞。这条线路经过学校,曲和远远望着教学楼黑黢黢的影子出神:时间过得真快,好像夏天还是上个星期的事,转眼已经下雪了。
然后他看见操场边上隐隐约约有一点微弱的红光闪动,明明暗暗地映出依稀人影的轮廓,是个在抽烟的人。不知怎的他瞬间便认定那是谭宗明,想打电话确认一下,胳膊又被牢牢地挤着拿不出来。车到站了,晃晃悠悠地停下开门,曲和犹豫了一两秒,摩西分海似的从人堆里冲出车门,冷而凛冽的空气扑头盖脸的裹住他。
翻进操场之后曲和掏出手机打给谭宗明,很快就有人接。他喂了一声,眯着眼往刚才看见红光的地方看,果然有个小小的长方形亮起来。
“哥,你怎么还在学校?”他咯吱咯吱地踩着雪往夜色里唯一有亮光的地方走,脚步很快。
“你小子,跟谁学的能耐,这是能掐会算了?”风声很大,红光划了条弧线落到地上,微弱地闪动一下就不见了。
“我还神出鬼没呢——”曲和挂了电话跑过去,“哥!”
这真是意外之喜,谭宗明楞了一下:“你不是班级活动吗?”
“没意思呗。”天黑,曲和勉强看见谭宗明脚边扔了两三个啤酒罐,“你这……玩情调呢?大雪天一个人喝啤酒,冷不冷啊。”
谭宗明笑笑,又分一根烟给他。风大,zippo再防风也不好点,两个人头碰头用手护住那点煤油味的火苗,好不容易点着了。
“怎么了啊哥。不高兴了?摸底考试没考好挨揍了?”曲和拿脚尖踢了踢啤酒罐,都是空的,风一吹就咕噜噜滚远。
“今儿我生日,就他妈不能猜点好的?”谭宗明叼着烟搡一把小孩儿肩膀,“揍我……我家老头儿倒是想打我,也得打得过我啊。”
“我去,你怎么不早说啊哥,我要知道是你过生日说什么我也……生日快乐哈哥!”曲和扯着人往侧门走,“大过生日的,就算我班级活动你也找两个哥们儿一块搓一顿啊!”
“没意思呗!”谭宗明学着曲和刚才的口气,拿腔拿调的,于是他们一起大笑起来。雪下大了,他觉得还是不要骑哈雷比较好,曲和也同意,两个人又翻墙出去,手抄在兜里并肩往回走。
一路上先是绕进蛋糕店,买了一角酒味很浓的黑森林蛋糕和一角栗子奶油蛋糕,然后在等着热乎乎的拉面做好的时候,蛋糕就都被曲和吃掉了,谭宗明只尝了两口。那种日式的小居酒屋除了拉面也有别的,曲和算算自己兜里的钱,觉得大概够请谭宗明喝瓶不坏的清酒,就拿过酒单挑名字好听的点了个美少年吟酿。
谭宗明用热毛巾擦了脸,看见酒名又打趣他:“我是美少年啊,还是你是美少年?要点脸啊,换一个。”
“当然哥是美少年!”曲和特别真诚地夸他,“喝这个绝配!”
“就你嘴甜!”谭宗明确实也长得好,虽然他从来不特别在乎这个,不过爹妈的基因在那儿摆着,想歪瓜裂枣都不容易。而且他今天就满十八了,该算青年,在他眼里曲和才是美少年。
等吃完饭出来的时候,雪下得更大,风倒是停了。曲和的小脸喝的红扑扑的,边走边用鞋尖踢雪。谭宗明很是犹豫了一阵,今晚气氛太好,太适合说点什么,然而最后他出口的是:“你想好以后考什么大学了吗?”
“没有,还两年半呢,谁能想那么早。”曲和摇头,又补充一句:“不过我大概会考音乐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