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亦尘比较害怕的是,孙文君悬在利他很近的地方,彼此呼吸可闻。
没错,她还在呼吸,气流细小而微凉。
什么人只剩一个脑袋还能喘气啊!
钱亦尘盯着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最大幅度挣动脑袋示意她解开束缚。
孙文君用一根发丝搔着他的右耳,用别有深意的沙哑声音提醒:“你能做到不要乱喊吗?”
钱亦尘猛点头,那束勒住嘴巴的头发灵活向周围游走退去,活动突然轻松的酸痛下颚:“呼……那个,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又没拿你家银子,绑架我做什么?”
大概聚集在酒肆的修士越来越多,让她沉不住气了,所以先选了比较好下手的那个?
钱亦尘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楚的认知,有修为又不会什么法术,就像贺兰玖说的,那是现成的补品啊!
“谁说是为了绑你?我要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孙文君沿着发丝蛛网的纹路离开。
姑娘,请不要用这么随便的说法,要挖墙角麻烦尽快……不对,这根本不是挖墙脚吧!
“你要他干什么?”钱亦尘其实很乐意看到祸害之间打得不可开交,不过赢的一定是贺兰玖,这种唯一的结局比较让人郁闷。
孙文君像只洛新妇一样继续勤劳的用头发织网,眨了眨眼睛:“他的脸那么好,长在身上未免太浪费,不如拿来给我啊。”
钱亦尘十分服气,觉得这个逻辑必须给满分。
不过过仍然试着劝她:“你看你都已经……死了,光剩一个脑袋生活多无趣,还是早点投胎吧。”
“不,应该说只剩脑袋的时候,我才真正活过来!”孙文君忽然停了动作飘过来,悬在他眼前作钟摆状摇晃,“华娘本是我家常客,为钱财偷偷给匪徒开了后门,不过那些人一刀把我的脑袋砍下时,我还真是谢谢她了。”
钱亦尘默默看她甩来甩去的灵活动作。
“原来真有办法从讨厌的身体上离开,哈哈哈,从今以后我只为这张脸而活,而且还要换张更漂亮的!”孙文君将铜镜举在眼前。
……总觉得,话里透出的信息很不对劲。
钱亦尘冥思苦想,却抓不住那种感觉。
时间慢慢流逝,酒窖里没有日夜分别,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在找他。
钱亦尘暗自祈祷来的人是封梵,总之不能再让反派借救人行为刷时髦值了!
他无事可做,只好观察孙文君打发时间,发现这个脑袋的日常生活主要由两件事构成。
一,操纵华娘在客栈里走来走去。二,照镜子。
而且后者占了绝大多数时间。
一头长发松松地垂下,从酒窖向着客栈各处延伸,潜伏在门缝梁上,完全看不到末端在哪里。
钱亦尘在蛛网上吊的全身僵硬,脑子却比之前灵活了。
他打解密游戏最多三次通关,在专注思考的情况下,很快察觉到古怪的地方。
“孙……公子?”
孙文君正在网中央顾影自怜,吊起铜镜的坚韧发丝居然因为他一句话崩断几根!
铜镜向地面坠落,在摔碎前总算被她捞住,愤怒的视线盯着俘虏!
“你那间闺房里连本女诫都没有,反而放了四书五经文房四宝,而且你声音不如女子细致,我一开始以为人死了就这样,但现在想想,完全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嗓音嘛。”
钱亦尘无法转动脑袋,只好用余光看过去。
所以不是她,而是他。
☆、第十章
丘县的人只知道孙家有个女儿,所以他应该一直以来都对外小心的掩藏身份。
联想到那本被烧毁的手札上各种让姑娘们自愧不如的心得,估计孙家人也认为有个美貌的女儿,总比有个拈花涂粉的儿子名声好听,于是不作辩解。
钱亦尘默默地想,就宁朝风气来说,孙家爹娘没有直接抽死儿子以绝家丑而是帮忙掩饰,真可谓一对相当开明的父母啊。
以前孙文君的爱好是作女人打扮,现在没了身体穿不了襦裙,只能通过别的方式打发时间了。
“孙文君,喂,喂!”被吊起来的某人只有嘴巴能动,一连喊了三声。
那个清冷艳丽的脑袋悬在黑色蛛网中央,正对着镜子描眉画眼,无数根头发举起胭脂眉笔,细细修饰脸上的落梅妆,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钱亦尘毫不介意被无视,自言自语:“你长得真好看。”
孙文君立刻从上方出现在面前,略显得意的瞥来一眼。
见对方终于不装没听见,钱亦尘趁热打铁的出卖队友:“咱们先来讲道理,你想要贺兰玖的脸,绑架我干什么?说真的,如果你去对付他,我绝对会在旁边看热闹!”
酒窖的四壁都画着阻隔鬼气的古怪花纹,只要孙文君不离开就不会被找到,他光照镜子就心满意足不用吃饭,可钱亦尘再拖下去就饿死了!
严格划分的话,贺兰玖还不算队友,卖就卖了,而且他也知道对方不会输给一个脑袋。
“——你这么说可真让我伤心,若是封梵在,是不是就会有另一种待遇了?”
酒窖的门被猛地踹开,许久没闻过的新鲜空气顿时涌进来。
贺兰玖轻笑着望向那张用头发在空中织成的网,动作一停:“非人非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